深夜十二点。
这是一间宽高精致的山楼,嬉笑玩闹声不绝于耳。流淌的山溪沉默着绕过楼栋,流向寂静无声的院落。
山楼前后皆有身高超过平均水准的士兵们巡逻
这些人面无表情地站岗列队,互相间连一句窃窃私语也没有,怀中隐约能露出枪支冷厉的铁色。不同于本地土产的M22,这是中国北方工业公司产出的97式步.枪,上世纪九十年代缅甸从中国购到一批测试款,专门将其配给缅军精锐部队使用。
今天是不太平静的一天,这些精锐部队却没有被派出镇压暴动与游行,而是在这里保护着一群人。
吞钦视线扫过楼下堪称完美的防备,轻佻地笑了笑。
山楼内部尽是堪称奢华豪横的修饰,大盏玻璃吊灯折射出刺眼夺目的光束,光洁如镜的地板却染着几朵烟灰。在宽敞的客厅中,一群年轻军官大笑着喝酒聊天,房间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。
“真不容易啊,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把我们未来的将军抓进去。”有人吸了一口白烟慢悠悠道,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打趣。
吞钦却不动声色地按灭烟头,含蓄地轻道:“管他什么来头,惹了我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。”
“呦,你爹不是让你自己咽下这口气?”刚开口的人眼神一顿来了兴致,没料到会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,“不是说她们身份很高嘛。”
“高个屁,再高能有我们将军高?”另一名军衔较低的年轻人立刻开口,看着吞钦的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奉承和讨好,“是不是您把这些人骗到了北面?”
“对啊,”吞钦努力作出漫不经心的模样,“烧了一颗火箭.弹,估计那几个人早就化作骨灰,连渣渣都不剩了。”
有人笑着点了口烟:“火箭.弹?一发少说得几万美金,还是得我们将军有这个实力吧?”
吞钦矜持地压了压手,努力克制住嘴角的微笑:“诶,怎么说话的嘛,我还不是将……”
“轰——”
尾音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,寂静无声的小楼刹那间枪声四起!超高速射击的子弹砰砰砰如同倾盆大雨,硝烟与惨叫此起彼伏。
黑烟阵阵飘荡,但听破门声惊天动地。吞钦还未反应过来,下一秒眼前世界天旋地转,一阵巨痛铺天盖地,他下意识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。
四周一片寂静,唯有吞钦的惨叫声响彻天际。
“咔哒。”
子弹上膛声清晰可闻,周弦徽左膝抵着吞钦的后心窝,手中一把利刀寒气逼人,眼神里满是极罕出现的冷然之色。
“你、你是谁?”
趴在地上的吞钦感受着冰冷的瓷砖地面,颤颤巍巍地问道。
他丝毫不在意、或者说是不敢在意脸上开裂伤口渗出的鲜血。刚才那一秒钟他只是抬头看了一下,一群训练有素的不明人早已将其他军官干脆击晕,满场中唯有他还残存一丝意识。
楼外那些精锐部队坚持了大概几秒?这群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!
前一秒还充斥着烟雾与谈笑的大厅,下一秒已犹如洒满鲜血的地狱。
“催泪瓦斯与麻醉药剂而已,我们不会要其他人的命。”极轻的口气,在吞钦眼里却似索命的恶鬼。
不会要别人的命,意思是自己的命可能要遭到威胁了?!
吞钦下意识咽口水,被完全顶住后心窝的他却连发抖的动作都做不出来,巨大惊恐下大脑被迫处于宕机状态,但还没等他再问,周弦徽已经再次开口。
“全说了,不要有任何保留和废话,”周弦徽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,她随手抛出手中利刀,噌一声轻响,刀刃如裁纸般轻松插入地面,“你每根手指能为自己争取五秒钟时间。”
“啊……什么、什么五——啊!”吞钦下意识反问,但他还未有把话说完的机会,一柄长刀就已经没入了他的小指。
在场无人言语无人反对,周弦徽依旧紧压着吞钦后心,以无可反抗的力度压下他所有挣扎。
她右手轻弹着那柄刃锋尤烈的长刀,山元素与刀刃共振,振出如玉石般清脆的悦耳声,周弦徽眯了眯眼,一下、两下.……五下。
五秒时间到。
电光火石间,她毫不犹豫地拔刀,再斩!
短暂的沉静过后,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凄惨的哀嚎。
剧痛从神经一路狂奔传导至大脑,吞钦痛得简直要被撕裂开来。周弦徽曾短暂读过医学院,她是很出色的学生,手绘的人体剖面图犹如机印。几年的医学经验带来对人体每处神经每处骨骼近乎了如指掌的把握,她下手的地方很微妙,会让人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苦,却不至于产生令人昏迷的巨痛。
大股大股的温热鲜血涌出,顷刻间打湿掉名贵地毯。惨呼声已延续了太久,又一个五秒时间到,周弦徽将刀刃再度拔出,而后,面无表情地轻轻插下去。
鲜血喷溅,有几滴溅落在周弦徽的侧脸之上,淌出一条鲜艳的血花。血迹狰狞,却反而衬得周弦徽脸庞更为白皙清秀。如果抹掉她染满鲜血的执刀手,她依旧是行动部一号队里最为温柔的那一个,不会叫人看出任何端倪。
倘若叶惊秋亲眼目睹这场景,大概会惊诧着犹豫不敢相认。但周弦徽身后的老牌基地成员却面色平静仿佛熟视无睹,毕竟在时醉加入基地之前,周弦徽的某种名声甚至要比康斯坦丝更烈。
本能是人内心的映射,拥有【山·听啸】的人,你指望她会有多平和?
痛苦如潮水般来袭,求生的本能催促着吞钦开口。在死亡的压力之下,吞钦简直豁出去了,声音大的不亚于自己出生那天的惨哭。
“我!我说!都是我干的,八莫那事是我指示那些人报复的!”吞钦大口喘息着缓解痛苦,“但也不只是都是我的错!我只说要给那个姓叶的一点教训,没说直接杀了她们啊!”
“还在狡辩啊……”周弦徽叹了口气,她有点懒得拔刀了,淡橙的元素一闪而过,刹那间,一枚尖锐的岩刺平地而起,穿透吞钦整个手掌。
吞钦死命地躬身,躯体弯成一条近乎濒死的鱼。他无声地大口咆哮,已然痛到失声。
这次周弦徽好心地给他多留了几秒钟。
“我、我只是让那些人用枪轰碎掉你们那辆车,”吞钦开口了,颤抖的语句中透着惧怕与恐慌,“其他的、其他的我真的都没做!”
周弦徽眼神一闪,这种程度吞钦应该不会再撒谎了,她索性直接开口:“你没有和Messiah那群人透露消息吧?”
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那么身为觉醒者的队长和小秋至少应该性命无忧,只需要她们尽快找到这两人。
“我、我确实没有直说……”说到这个,吞钦吞吞吐吐,但他反应足够快,没等周弦徽皱着眉再给他一刀,他已经全部自己说了,“只是我们之前有约定每天三次信号,如果断掉,就说明、说明仰光和八莫有人入侵。”
周弦徽咬了咬牙,努力按压下心中腾起的怒火:“为什么昨天不早说?并且你说的内容也没有在系统中留痕?”
吞钦眼神躲闪:“信号是以元素形式发送,况且,况且你们昨天叫我和那边以后不再联——砰!”
吞钦的声音彻底消失掉。
周弦徽冷冷地放下手中那柄可以崩碎掉一头狮子头颅大口径手.枪,再不看地上堪称碎片的尸体,她伸手,径直拨通意志之环,联系谢平之。
沟通还在加载,周弦徽轻轻闭上眼睛,努力祈祷队长和小秋此刻尚有作战能力。
她们两人的意志之环已被爆炸摧毁,Aether也无法定位到她们位置。
尽是被伊洛瓦底江切出峡谷的八莫则林植茂密、山高水深,搜查极其困难。一队四人全部知晓的地点只有Y计划在八莫的设备生产点,如果小秋和队长等不到救援,极有可能会去那里等候她们。
但吞钦已经和Messiah断联,如果小秋和队长已经丧失作战能力,那么在路上撞上救世主……
后果不堪设想。
周弦徽只能向基地请求救援,而后再度奔入山林,以大海捞针的形式寻找队友,祈祷两人平安。
星垂平野,大江奔流。茫茫夜空之下温差渐起山风阵阵,吹动草木叶片,带来微凉的快意。
“嘶——好痛。”
浅滩之上,叶惊秋慢慢地睁开眼睛。
神经感官恢复,她腿上传来隐隐的剧烈阵痛,头部残留的眩晕感几乎要毁掉她整个人。
RPG-7着实名不虚传,尽管叶惊秋用风元素凝成气界抵挡掉大部分伤害,但残留的冲击波依旧伤害惊人。
所以自己现在这是在哪里?
叶惊秋觉得脑袋格外疼痛,她下意识看了眼手腕上已经被冲成两半的意志之环,放弃从Aether那里得到答案。
她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种种遭遇,却感觉自己的记忆如同被剪碎的白纸,无论如何寻找,脑中的最后一幕依旧停留在自己扑向队长的刹那。
所以……她是和队长一起掉到江里面,然后被江水冲到这里的?
叶惊秋想到这里立马挣扎着直起上半身,视线如探照灯般紧紧逡巡过视线范围内的每处,果不其然,在约十几米的远方,时醉安静地躺在那里,眼睛紧闭。
“队长?”
呼唤无果,叶惊秋心中隐约升腾起些不详的预感,她右手撑住卵石地艰难起身,正准备连滚带爬地奔过去,却在直腿的那一瞬再次无力地瘫倒在地。
叶惊秋忍痛把右腿从冰冷的江水中拽出来,果不其然,一枚流弹碎片静静地插在她小腿上,只离主要血管偏差几寸。
在被冲击波震到失去意识后,无法控制元素的叶惊秋自然无力阻止四溅的弹片。
但是……等等!
叶惊秋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不远处依然昏迷的队长,她的身体素质明明比队长还要差上一些,如果此刻队长比她还要晚醒,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。
顾不上给自己处理伤口,慌乱的叶惊秋强忍痛苦,随便捡起一根树枝支撑身体,一瘸一拐地用尽全力奔向时醉。
咔嚓一声脆响,树枝不堪重负而断,叶惊秋再度摔倒地上,但被某个想法刺激到的她却无暇顾及这些。
她只颤抖着祈祷着,格外小心把呼吸微弱的时醉翻过来,然而噩梦成真,见到队长背后的她几乎瞬间头皮炸开。
一枚弹片从后背处狰狞扎入,不知多长的碎片已完整地嵌入了时醉后心。
她已生死难料。
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