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琪月对他们吃饭的地方熟悉,很快就过来了,在得知周枕寒要送他们回去后,程琪月便用力勾住温久的肩,不给她拒绝的机会,替她答应下来。
去地下车库开车时,程琪月首先上了后排,正在温久想要跟着上去的时候,她快速将车门关上,摇下车窗挤眉弄眼道:“坐前面去,怎么能把周总当司机呢。”
温久:“.……”
温久觉得程琪月说得挺有道理,没反驳她,去了副驾驶。
程琪月当然不会让车内变得沉默,她边看手机边说:“周总对久久挺照顾的哈。”
听到她的话,温久从车窗那侧扭头看着程琪月,示意她快别说了。
程琪月回了她一个放心交给我的表情。
周枕寒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,恰逢红绿灯,他稳稳停下,声音也毫无波澜,“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,自然是要多照顾。”
听到他的话,温久内心微动,原来不是因为周溯,是因为从小的情谊。
难怪周枕寒知道她和周溯之间发生的事情后,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。
甚至可以说是……更好了?
放在包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温久捞起来看了一眼,程琪月给她发了条微信:【他这回答我没法接啊。】
温久:【不接最好了亲亲。】
程琪月当然没有听温久的不接话,她又问:“周总今天来学校是特意找久久的?”
这个问题周枕寒白天已经说过,温久并未暴露周枕寒来学校是谈合作的事,替他回答:“顺路。”
程琪月明显不那么觉得,她嗔了温久一眼,示意她别多嘴。
温久干脆不管她了,将手机放在腿上,自己闭上眼睛小憩。
后来不知不觉睡着,程琪月和周枕寒具体聊了什么,她完全不知情。
二十多分钟的路程,她睡了十几分钟,快要到学校了才醒过来。
看到学校大门,温久出声道:“就到这里吧小叔叔,您车开进去登记太麻烦了。”
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绵软,轻得不行,仿佛是踩在白云上,让人身心舒畅起来。
周枕寒在校外停了车,温久把手机放进包里才开始解安全带,动作比程琪月慢了些。
解开安全带的手刚搭在车门上,温久便听到周枕寒的声音响起:“小久。”
很少听周枕寒这样叫自己,温久心里咯噔了一下,屏住呼吸,“嗯?”
周枕寒转头,视线落在她脸上,温久不知不觉就陷入那双黑眸里。
男人薄唇微张,醇厚的嗓音耐心至极:“在学校待的不开心,就回来。”
周枕寒的话一出口,温久立马鼻尖发酸,但是她很久没有哭过了,又抿唇憋了回去。
想到周枕寒在车上和程琪月的对话话,温久心安下来,她顿时觉得自己也是有后盾的人,让她被灌满无穷尽的勇气。
她轻轻点了点头,声音稍微有些哑,回答周枕寒:
“我知道了,时间太晚了您快回家吧,路上开车注意安全。”
周枕寒眼中闪过一丝意外,喉结一滚,“嗯”了一声算是答应。
温久拉开车门下车和等在一旁的程琪月汇合,回头时只看到周枕寒即将消失的车尾,她才反应过来竟然忘了跟他说一句谢谢。
不光谢谢周枕寒特意送她回来,也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关照。
如果不是因为程琪月问周枕寒的那句话,她也许到现在仍会觉得周枕寒对她这么好都是因为周溯的那层关系。
她走到程琪月身边,兴致不高道:“走吧。”
程琪月勾住她的肩膀,笑到:“知道小叔叔对你这样不是因为周溯心里一定很开心吧?”
温久和程琪月扫码进了校门,她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收回,“才没有。”
她不给程琪月继续调侃自己的机会,捏着程琪月的腰,故意道:“给我制造相处机会,还给我推什么情侣餐厅,你可以啊小七月。”
揽月是程琪月推过来的第二家餐厅,温久当然清楚她不知道情侣套餐的事儿,只是此刻不想让程琪月继续打趣自己。
果然程琪月听到情侣餐厅后忍不住了,“什么情侣餐厅,揽月什么时候变成情侣餐厅了?”
温久:“就说是他们创始人结婚纪念日才搞的情侣套餐啊。”
程琪月立马拿出手机拉黑了她的微信好友,边拉黑边道:“陈方彻这个骗子。”
温久嗅到了八卦的味道:“陈方彻?谁呀?”
程琪月:“揽月的老板,我去山区之前和你说过的,他那段时间追我,只是没说他的职业,你不记得可能是你忘记人家名字了。”
“哦,但是创始人应该不是他吧,这店好像开了五六十年了,追你这个陈方彻有七八十岁了?”
程琪月这才反应过来,又将拉黑的好友给放出了黑名单。
温久本以为话题成功转移,没想到程琪月反应过来后更放肆,“和小叔叔一起去情侣餐厅的感觉怎么样哈哈哈。”
“.……”
校内的灯光昏暗,程琪月没有等温久回答便指着温久的脸,笑着道:“你脸红了。”
同样的话让温久想起周枕寒坐在客厅里喝酒那晚。
想起周枕寒说起喜欢的人时那温柔的神情,又生生止住了。
周枕寒喜欢的人跟她又没什么关系,她才不想知道周枕寒喜欢谁。
程琪月笑,“小叔叔本来就不错啊,你们在车上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生点什么吗?”
温久:“……”
现在程琪月满脑子都是周枕寒和她,似乎已经瞌疯了,她说再多也没用,索性不搭理她。
程琪月手臂搭着温久肩膀,继续攻略:“又没血缘关系,为什么不可以找小叔叔这样的人当男朋友呢?”
她朝着温久挑眉,“你考虑考虑呗。”
温久装傻:“考虑什么?”
“当然是考虑把小叔叔列择偶目标里,周枕寒比周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!”
每次程琪月一说起周溯来就十分生气,她一直都不觉得温久和他能有未来,便问道:“你和周溯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。”
此时校内还有很多学生在闲逛,温久不着急回去,便和程琪月绕了路,打算带点零食回宿舍。
大一开学时,她也给室友们买过零食,换了宿舍也并不想区别对待。
在路上和程琪月说完那天发生的事后,程琪月恨不得把周溯揪过来打一顿,“我呸,周溯这个渣男,我就说他不行。”
“这么一对比下来,小叔叔可真是太强了。”程琪月说:“明明都是一起长大,这周溯怎么就差这么多呢?”
毕竟是曾经喜欢的人,温久没法贬低他,笑着答道:“可能是性格的原因。”
而且周枕寒也不算一起长大,他们三个只是很小的时候待在一起,后来周枕寒的脚步就迈得飞快了。
“那他后来有联系过你吗?”
“嗯,给我发消息我屏蔽了,昨晚给我打电话,我说手机丢了,他也没多想,只说是下次再见面。”
“见个屁。”程琪月爆粗口,“发了三天消息才开始打电话,他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渣男了,他这是顶级渣男,只会PUA你。”
温久:“那天以后,我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了,只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,要说因为他找了女朋友就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至于,走一步看一步。”
程琪月对温久这还算清醒的发言表示赞同。
两人在超市选了一袋零食回去,温久和程琪月在二楼分开。
现在换宿舍之后她和程琪月住在一栋,一个二楼一个五楼。
谭菲菲和梁木去校外还没回来,陈新雅一个人坐在自己床下的书桌上看综艺,温久递了一袋零食给她,她谢着接过。
温久看了眼手机时间,猜测周枕寒应该已经到家了,但她却不合适去问他。
她往另外两个舍友的桌上放完零食,将包放好去洗澡。
洗漱完躺在床上她便闭上眼睡觉,却一直都睡不着。
甚至等后面室友们回来洗漱完休息,宿舍里已经没了任何的声响,她仍旧没有一丝睡意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短短几天就熟悉了周枕寒家里床的原因,温久回学校住的这一晚,她奇迹般地失眠了。
第二天顶着一个黑眼圈起床,困的无精打采,吃了个饭就在床上躺了一天。
那晚吃过饭之后,温久便和周枕寒没了联系。
她有时候也会想,周枕寒和智能工程学院有合作,或许等周枕寒来学校谈合作的那天,他们在学校里碰到,她仍然会上去打个招呼,叫他声小叔。
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,周枕寒这么忙到了学校也一定是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就走了,她又怎么会在学校里遇见他。
温久按部就班地继续生活,直到生日前几天。
她的生日在十一月初九,每年周溯都会陪着她过。
更何况每年周溯都会被他妈提醒,让他别忘记温久的生日。
周溯给温久发的消息一直都没有收到回复,他等得着急便给温久打了电话,问她生日打算怎么过。
过去这么多天,周溯确实是发现了温久的变化,但他从没有想过是因为上次约见面导致的原因。
也并不认为温久不理他是他做了什么,毕竟他们相隔两地,连面都没有见到。
甚至约了见面也是温久爽约不出现。
听到电话里周溯的声音,温久呼出一口气,对着听筒道:“不想过了,你也不用特意给我过生日,好好陪你女朋友吧。”
听到她口中的女朋友,周溯才意识到温久这段时间以来不理他的原因。
他无法确定那天温久看见了多少,声音慌乱问:“久久,你那天什么时候到的?”
“我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。”温久不想再纠结那天的事,说出口的话异常平静:“就这样吧,以后少给我打电话,我知道你的性格,但是你不能一边和别人谈着恋爱,一边又来关心我,给我一些错误的信号。”
周溯知道此刻再说什么温久也不会听,他说:“你生日那天我来找你,我会解释。”
“…不用过来,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。”通话陷入无声的沉默,温久最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,还在通话中。
只是她和周溯隔着手机,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,就先挂断了电话。
她决定的事很难再改变,就像后来陈清雅仍然会在微信上劝她,让她就算不学了也可以动手找找灵感,但她始终拒绝。
毕竟和油画有关的一切她都扔了。
现在几乎什么都不剩。
就是不学了不碰了而已。
后来便是程琪月问,之前温久喜欢周溯的时候和周溯待在一起她也不掺和,只觉得温久喜欢最重要,虽然她很多次告诉过温久周溯不合适她。
温久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终于答应了小聚一下,还叫上了温久的室友。
程琪月订的餐厅,要去的时候温久才知道是她和周枕寒去吃饭的揽月。
她叫了一张七座的网约车,看到地址后冲着程琪月一笑,“这是打算给人家机会了?”
程琪月难得被温久调侃得脸红,只能催促温久快点走。
揽月现在和情侣有关的一切已经消失,上次和周枕寒在一起来的时候,担心因为去情侣套餐周枕寒吃得不适,所以她的关注点全在情侣套餐上,现在反而认真的品尝起菜来。
这个生日全部都是程琪月计划的,吃完饭后时间还早,程琪月订了个包间去唱歌。
买单的时候店员看到程琪月,便道:“老板说过了程小姐过来都必须要免单的。”
温久朝着程琪月挤挤眼睛,程琪月当着店员面不改色,“替我谢谢你们老板啊。”
周溯也真的没有忘记温久的生日,在她们出餐厅时打电话给她,她接起来就听周溯语气开心极了:“久久,我到你学校门口了,你出来我们一起去过生日吧。”
天色已然暗淡下去,温久想起少年笑起时唇角的梨涡,狠下心拒绝道:“我和朋友出来了,你回去吧。”
“你和哪个朋友?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找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她不想多聊,即使周溯说过在她生日这天会给她一个解释,她也不想听。
周溯妥协道:“那我在你学校外面等你回来,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?久久。”
“你回去吧,不用解释了,事情已经发生了,即使知道背后的原因,也改变不了什么。”温久掐断了电话。
她并不认为周溯的解释能有任何的作用,她已然决定放弃,便不会给自己任何的机会。
她勾了勾唇角,没有让另外几个人察觉她脸上的表情,几个人一起去了唱歌的包间。
温久十九岁的生日也依然没有缺席蛋糕,程琪月给她订了个两层的水果蛋糕,上面铺满了蓝莓,蛋糕中间写着:祝温久19岁生日快乐。
温久一愣,竟然才想起周溯曾经给她买的那些生日蛋糕上从来都没有字,像是仓促买的。
之前和周溯待在一起很开心,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便会自动忽略,现在才开始较起真来。
室友和程琪月笑着对她唱生日歌,她回过神来闭上眼睛吹完了蛋糕,收了大家送她的礼物。
温久没有拆开,将礼物放在桌子上。
吃蛋糕过后,便开始点歌。
店家赠送的酒摆在桌子上,温久看着屏幕上开始跳动的歌词,倒了杯桌上放着的酒,仰头喝了一口。
酒的味道其实并不好,苦涩且奇怪。
其他几人见她喝了,也每人拿了一个杯子陪她喝。
包间内伴奏的音乐响起,温久并不想影响她们的情绪,便又停了下来,笑着说:“我没事,只是高兴想喝酒而已,你们先唱。”
温久偶尔跟着她们合唱两首,喝的酒比谁都多。
酒喝到一半,温久出手机,却看到了周枕寒的消息,和他切断联系以来的第一条消息。
简短的两个字,周枕寒问:【在哪?】
温久手一顿,回:【和朋友在外面过生日。】
她看了眼时间,现在九点半左右,也不算是很晚,即使告诉他了也没什么影响。
屏幕的光照在脸上,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脸有些发红,温久刚回过去,周枕寒就回了冰冷的一个:【嗯。】
他没有意见的时候都只会说嗯,温久觉得周枕对自己的回答没有任何意见。
她又扔了手机继续喝酒,喝几杯又去唱几句,渐渐把周枕寒发消息问她在哪里的事情抛之脑后。
后来喝着喝着人就上头了。
十点的时候周枕寒不再发消息,而是直接给她打了电话,梁木看到温久要接电话,便把包间内的伴奏音减小。
温久当时已经迷糊了,说话都慢吞吞的,周枕寒问她在哪里,她便想到什么说什么:“就上次我们吃饭,情侣套餐的那个地方。”
“嗯,东风广场这边。”
周枕寒:“微信发位置给我。”
温久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,问:“.……小叔叔你要过来吗?”
温久在电话里听不太清周枕寒说了什么,便道:“那好吧。”
她挂了电话,找到周枕寒的微信,发了个位置给他。
程琪月从温久的对话里知道周枕寒要来,她根本没法冷静,拽着另外三人就想要走。
温久见她们要走便要拦她们,站起来后感觉人要坠在地上,轻轻甩了甩头保持清醒。
她发完位置之后根本不记得周枕寒要来的事,只知道现在面前的四个人要丢下她走了,她眉头微蹙,不解问:“你们要去哪里?”
程琪月道:“我们要回学校了。”
“哦。”温久也跟在她们后面,“那走吧。”
程琪月:“你走什么?”
其他三个人也觉得奇怪,纷纷附和。
温久:“我也要回学校。”
程琪月提醒她:“周枕寒要来接你。”
包间门需要有密码才能打开,温久就算碎得不省人事一个人待着这也不会出事,三个室友也知道是温久的长辈要来接她,没有一点怀疑。
听到程琪月说周枕寒,温久这才想起来,她点点头道:“是哦。”
又说:“可是周溯在学校门口等我呢。”
程琪月恨铁不成钢,以为温久要跟着她们回学校去见周溯,正想说点什么让温久忘记周溯还在学校门口时,就听温久说:“那你们先走吧,告诉周溯不用等我。”
尚且挽回一些理智,并不打算去找周溯。
程琪月朝她伸出手,“手机。”
温久慢吞吞把手机递给程琪月,程琪月找到周枕寒微信发了房间号和密码给他,又将手机递回来给温久。
温久接过程琪月递来的手机放回包里,后背倚进沙发里,眼睁睁看着四个人走了。
温久沙发坐了一会儿,将桌上的酒全喝了,感觉头十分沉重,看着四下无人的包间,脱了鞋躺上了沙发。
周枕寒到的时候,正好看到这一幕。
那时候温久已经睡着了。
女孩的长发散下来遮住脸颊,侧躺在一个白色的枕头上,一只手搭着腿,另一只手臂被头压着,胸腔微微起伏,像一只收起利爪的小猫。
温久今天穿的衣服是自己搭配的,上身一件淡蓝色U领毛衣,里面打底的领口比毛衣略高,很有层次感的假两件设计,下半身一条深灰色的半身裙盖住脚踝。
面前的桌上摆着空酒瓶,看不出是不是她一个人喝完的,但看着她的状态就知道一定喝的不少。
周枕寒并不认为温久喝酒不对,反而早就觉得她应该试着释放自己的情绪,不管是用什么方式。
他走到她面前的桌边,微微俯身,轻声叫她的名字。
温久听到有人叫自己,在睡梦中“嗯”了一声。
她鼻腔发出来的腔调如水中的鱼钩,只需静静在那里等待,鱼儿便会自己咬食。
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掀开温久遮住脸的长发,借着昏暗的灯光,周枕寒看到温久脸颊上的红晕,骤然呼吸一紧。
温久闭着眼睛,长睫毛微微抖动,许是因为过生日的原因,她特意化了妆,唇釉将柔软的唇瓣衬托得更惑人。
周枕寒的手停住,过了半天才收回,他便不打算叫醒温久了。
打开自己带来的礼物盒,周枕寒微微俯身,将里面的项链戴在温久的脖颈。
因为酒精的缘故,温久睡的格外沉,丝毫未察觉周枕寒就在身边,也没有感受到周枕寒为她戴上的项链。
周枕寒离得近,能够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,清新的小苍兰,纯洁而优雅。
看着挂在温久脖子上的项链,周枕寒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,低醇的嗓音温柔至极,“生日快乐。”
他从巴黎赶回,得知她和朋友在外过生日的心情无法言喻,后来再三确认,幸好她口中的朋友不是周溯。
包间内空调开得很暖,周枕寒并不担心温久会感冒,只是那样坐着,静静地看着她。
她的头发被他撩到耳后,露出来红润的脸颊,皮肤在这昏暗的光线里也依旧能看出来白,闭着的睫毛向上卷翘着,眉头舒展。
不再像胃疼那天虚弱,此刻的她,仿佛才是真的没什么烦恼的小姑娘。
他藏了私心,每次都想多看她一会儿。
后来周枕寒觉得时间太晚,倒不如早点让小姑娘回去休息,他把温久枕着的枕头拿了。
见到温久动了动,他才又继续叫她的名字,叫了好几声温久才醒过来。
她迷糊的睁开眼,愣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周枕寒,她从沙发上坐起来,耳后的头垂落在脸颊两侧,闷声闷气道:“小叔叔你来了啊。”
温久喝醉不哭也不闹,如果忽略她脸上的红润与迷离的眼神,甚至会让人以为她根本没有沾酒。
她只是有时候说话说得条理不清,偶尔忽略掉一些事情,胆子变大。
比如她仍然记得叫周枕寒小叔叔,但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紧绷,并且刻意保持距离。
仿佛让人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她,想到什么做什么,想说的话也不用再斟酌着开口。
“能自己走吗?”周枕寒问。
温久点点头,笑了一下:“能呀。”
她清醒时很少在周枕寒面前露出笑容,只是偶尔才会扯出一抹笑。
甚至在去周枕寒家里住之前,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枕寒相处,每次都是从周枕寒手里接过周溯带来的东西,然后道谢。
虽然和周枕寒有着小时候的情谊,但始终分开了这么多年,再见面仿佛是陌生人一般,实在不知道该聊点什么。
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七年,更让她不知所措。
清醒时的温久也是那样,在周枕寒面前礼貌与疏离维持得很好,尽管周枕寒有时候暗示她,她也从不会往男女之情上面去想。
就像喝粥那次遇到的朋友,说的话已经算是挑明了周枕寒是故意陪她来的,但是她想的仍然是别人误会了,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周溯是他侄子而已。
然后他又特意借着程琪月的问题解释不是因为周溯,这姑娘似乎也没往那方面去想。
反而是现在喝醉了好一点,她对他少了丝戒备。
并且忽视了中间这层并不存在的长幼关系。
周枕寒从未想过,这条让他们产生交集的世交关系,竟会让这条路举步维艰。
他站在一旁等温久,温久睁眼很困难,便眯着眼穿鞋,脑子里觉得不应该让周枕寒等太久,于是她穿上鞋就立马站了起来,但是因为重心不稳,整个人都开始往周枕寒在的位置扑。
周枕寒反应很快,立马伸出手臂接住温久。
他的手稳稳搂住温久的腰,温久靠着他的胸膛,彼此的距离从未像现在这样近过,近到周枕寒都有片刻的失神。
过了两秒,温久才愣愣抬起头,两只眼睛一眨一眨,长睫煽动,看着他的脸道:“我头有点晕。”
周枕寒没松手,他黑眸垂下,看着女孩的脸,轻声问:“喝了多少?”
“没计算过。”温久很是骄傲,“今天的酒有一大半都是我喝的,她们走了之后我又把剩下的全喝完了。”
喝醉的温久根本没察觉现在和周枕寒靠的那么近,也并未意识到她说话时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周枕寒脖颈间。
周枕寒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,衬衫最上方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,领口处的喉结随着她说话时喷洒出的温热呼吸而逐渐下沉。
周枕寒仿佛又回到了哄小孩的时候,他无奈叹口气,问温久:“那休息会儿能走吗?”
温久仍然摇头道:“应该不能。”
程琪月她们走的时候她就有点晕,只是那时候不太明显,后来喝了一点更晕了她便在沙发上睡下。
可睡了这么久她竟然觉得比之前还晕,她觉得无论再休息多久,自己也还是一样的状态。
周枕寒头低着,两个人说话时喷出的气息在空气中汇合。
即使是抱在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,周枕寒的手也依旧搂着她的腰,一点不曾松开。
温久人瘦,周枕寒的手臂轻轻松松就把她抱在怀里,甚至起了卑劣的心思,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。
鼻间全是她身上的香味,比给温久戴项链时还要明显,就算是刻意屏住呼吸,那股小苍兰的香味也会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钻。
钻进身体,刺破心脏。
周枕寒虽然亲口对温久说只要他喜欢的便会抢过来,可他仍旧害怕太过于急切,让才稍微拉进些的关系再次回到原位。
即使弹性再大的橡胶,用力过猛也会断裂。
好在温久放弃了周溯,他便可以慢慢靠近。
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个烟雨天的心情,既不忍温久那么难受,内心深处又是那么的高兴。
所以才会在那天问她,要不要一起喝酒。
在酒精的蒙蔽下,人的情绪会放大最终发泄,又或者缩小,最终消失。
或许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,但这个方法对很多人都适用。
而只有真正靠近,周枕寒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多么贪婪,也是在此刻,他才知道温久是有多么地瘦。
盈盈一握的腰肢,仿佛用力就能折断。
比肉眼看上去瘦好多好多。
骨架本就小,抱在怀里能够感觉身上根本没什么肉,上次温久生病抱她去医院时竟不曾发觉。
只是那次,他克制隐忍,并没有触碰她的腰。
而这次,他在清醒的沦陷。
隔壁包间仍然有人在唱歌,隐约有声音透过墙壁传来。
跳动的音符搅乱了心跳,连呼吸都分外悠长。
仿佛山间溪流,迟缓地留下足迹。
隔壁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,温久靠在周枕寒怀里太久有些不适,她轻轻地动了动,想到什么问什么:“.……小叔叔,你要一直这样抱着我吗?”
温久是真的喝多了,不然也不会问周枕寒这样的问题。
此刻的她并未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,觉得这话就像是日常打招呼般,与在路上遇见了熟人问他“你吃饭了吗”一个道理。
她的问题,让周枕寒骤然有了乘人之危之感。
但他丝毫没有因为温久的话而松开她,金丝眼镜下的黑眸微垂,一本正经道:“我怕你摔倒。”
“喔。”
温久问:“现在几点了?”
周枕寒扫了眼点歌台上的时间,回答道:“十一点。”
“那走吧,我还要回学校呢。”
周枕寒:“回不去学校了,你们校门已经关了。”
温久换了个问题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?”
“等你能走的时候。”
“我能走的呀。”温久道。
周枕寒搂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下,嗓音暗哑:“刚才你不是说不能走了?”
“刚才晕,但现在好像没那么晕了。”
周枕寒缓慢松手放开她,但他仍怕温久摔倒,没有离她太远。
温久试探性的走了两步,觉得还可以,便道:“那我们走吧小叔叔。”
周枕寒将她的包拿了挂在她肩上,朝她伸出手臂,低醇声线透露着无尽的温柔与耐心,“靠着我肩膀,就不会摔倒了。”
温久虽然站在周枕寒身边,有点没懂他的意思,喝醉的她也愈发大胆,“小叔叔你给我手臂让我怎么靠你肩膀啊?”
周枕寒睨她一眼,“抱着我手臂,靠上来。”
温久听话照做,她的双手揪着周枕寒的袖扣,脑袋枕着他的肩,几乎整个人都挂在周枕寒身上。
到了车边,周枕寒才让她松开。
周枕寒仍然开了新买的那辆林肯,他拉开车门示意温久坐进去,等温久便慢吞吞的坐上副驾驶,周枕寒又俯身给她系安全带。
温久看着眼前滚动的风景,又问周枕寒:“小叔叔,现在是要回学校吗?”
“学校已经关门了。”
“哦。那我没地方去了。”温久的眼神暗淡下去,呢喃道:“我已经没有家了。”
她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在醉酒后慢慢暴露出来,周枕寒在红绿灯路口停了车,偏头看着她,沉声道:“我们现在就回家。”
温久没有多大反应,就像没有听见周枕寒说的话一样。
副驾驶的座椅以她的身高坐上去很合适,温久靠着座椅,很快便又睡着了。
到了南和九溪,周枕寒将车停好,才又叫醒她。
温久下车后话更密了,她刚睁开眼便问:“小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?还是要去商场吗?现在不是已经很晚了吗?”
周枕寒替她拉开车门,然后道:“下车洗漱然后睡觉。”
到了屋内,温久并不像以往那样急于上楼,她扭头看着身后的周枕寒,委屈极了,“我现在有点饿。”
仍未过十二点,她的生日还没有过去。
周枕寒指了指客厅的沙发,“去那边坐着,别乱走。”
温久听话去沙发坐了一会儿,扭头看见周枕寒在厨房忙碌的背影,脑海里有相似的片段闪过,站起来朝着厨房走去。
周枕寒正在煮面。
温久现在自然是不会记得周枕寒会不会做饭,只是一个劲的夸奖道:“小叔叔煮的真香。”
“小叔叔会的好多。”
“就没有小叔叔不会的。”
“从小我就觉得小叔叔好厉害。”
“.……”
周枕寒眯眼看着温久,并不相信她醉酒后的鬼话。
不过这话还是很受用的,他并没有把温久赶出去,反而洗了个苹果递给她。
温久接过苹果就开始吃,厨房内响起面条沸腾的咕噜声和她咬苹果时的咔嚓声。
她咬得小口,在苹果上留下一个很小的牙印,吃着苹果后她也不再说话了,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周枕寒操作。
一个苹果吃完,周枕寒的面条也煮好,温久跟在周枕寒后面出了厨房,周枕寒把面条放在餐桌上,“吃完就去睡觉。”
“吃完就睡是不健康的。”温久歪头看了看桌上的碗。
周枕寒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,问:“那吃完你还想干什么?”
温久往嘴里塞了根面条,想了想才道:“继续喝。”
话刚说完,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,放下筷子想要去拿,周枕寒制止,“坐着吃你的面。”
此刻寂静的室内只有手机的铃声,周枕寒站起来将包拿了递给温久,温久放下筷子,正要接的时候铃声停了,她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,好像忘记了刚刚要干什么似的。
电话又接着打来,温久又反应了一会儿后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,手点了好几个下才接起来,然后听到周溯问:“久久,快十二点了,你什么时候回学校?”
“我不回学校,现在已经进不去学校了。”这问题她问了周枕寒两遍,现在已经记得了。
周溯一噎,“那你不回学校的话,你今晚住哪里?我来找你。”
周溯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周枕寒耳里,未等温久回答,他就把手机夺过来挂断,又给她关了静音放回包里,沉声道:“好好吃面,面坨了。”
温久愣了一下,抬眼看向周枕寒:“小叔叔你好霸道,可是这是周溯的电话。”
周枕寒皱眉,沉声问:“你很想接他电话是吗?”
“不想。”温久继续埋头吃面,“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。”
“嗯,吃面吧。”
他抱了她那么久,已经是提前偷来的福利。
而周溯此刻在等她,而她待在他身边。
那卑劣的心,在醉酒的温久面前无需隐藏,也不用担心会吓到她。
也并不需要担心温久第二天醒来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,他在包间看了一眼,里面有四洛克,有名的断片酒。
温久吃着面,周枕寒突然觉得今晚不该就那么过去,他坐在温久对面套她的话,“为什么放弃油画去学新闻?”
这些话温久醒着的时候不会说,他想要知道她转专业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,即使用的方法并不光彩。
温久头也没抬,“没有为什么,就是有一天。”
她似乎是想了很久自己转专业的原因,再抬眸时眼眶里有水花,“有一天看到一个新闻,一个小男孩的父母去世了,只剩下了他和年迈的爷爷,后面这个男孩打工挣了钱,在他以为快要和爷爷过上好日子的时候,却被人造谣。爷爷看了新闻之后,接受不了便喝农药自杀了。”
她说起背后的原因时,一点也不像喝醉了.条理清晰,吐字清楚。
“后来过了好久,才有人帮助这个男孩澄清。”温久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周枕寒,“我当时就想,我要是能提前让爷爷知道真相的话,或许这个世界就不会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。”
或许这个转专业的理由在别人看来很荒谬,但周枕寒却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擅长的油画而去学新闻。
她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,所以她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,让人拥有一个即使破碎了,也能支撑着彼此走下去的家庭。
说完这个了这个事,她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,继续低着头吃面。
“那还喜欢油画吗?”
“喜欢。”温久说完后又摇摇头,“不喜欢了。”
周枕寒知道答案了,现在他想要了解的问题只差一个。
周枕寒盯着对面的温久看了许久,最终还是问道:“除了周溯之外,有没有喜欢别人?”
温久的动作一顿,她抬眼望着周枕寒,思考了一下,除了周溯之外的话,那肯定是没有。
她实话实说:“没有。”
周枕寒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,喉结一滚,声音是说不出来的沙哑,“那喜欢我吗?”
温久似乎是不理解他的问题,咬着筷子发出一个疑问的音。
周枕寒重复了一遍,问:“喜不喜欢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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