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枕寒的话让温久愣住,惩罚两个字或许对周枕寒来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。
但温久害怕这个惩罚太过严重。
周枕寒一直都在照顾自己,作为长辈,他确实有资格惩罚她。
温久认为只要自己承认错误,周枕寒应该会像之前那样简单地“嗯”一声。
毕竟她都成年了,在大学谈个恋爱在长辈看来也没什么。
周枕寒抛出的问题让她无法回答,看似把选择权交给她,实际她才是最被动的。
黑色的林肯停在路边,周枕寒偏过头扫她一眼,发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音,“嗯?”
温久借着灯光看到路边的临时停车标志牌,硬着头皮找借口:“小叔叔,您先开车。”
“不急。”周枕寒将车窗打开一条缝,冷空气落在脸上,低沉嗓音如被烟酒浸泡过一样:“这个路段车少,我停在这里不会影响交通。”
温久看着前面的电子拍照,想跟周枕寒说有摄像头,心里却很清楚对于他来说,违停罚款完全不值一提。
“还不到五分钟。”周枕寒补充。
温久紧抿唇,她在脑海里想了一遍,也想不出什么惩罚,总不能真的和网上那些惹长辈生气的玩笑话一样,叫周枕寒把她的腿打断。
她怕疼,就算周枕寒真的想要打她,她还不一定愿意。
她只是答应他的是没有做到,又不是触犯天条。
嘴角勾起一抹讨好的笑,温久问:“您觉得呢?”
她觉得把难题抛给周枕寒最好,万一自己说出来周枕寒不满意的话,她还要重新说。
关键是她想不到。
许是到了限停时间,周枕寒收回目光,直到车轮碾过深色的柏油路,他才道:“你慢慢想。”
温久刚松口气,周枕寒继续道:“我等着你想。”
“有没有什么期限?”
“没有。”
温久彻底将这件事的影响程度降低,嘴角的笑藏都藏着不住,周枕寒偏过头来睨她一眼,“这么高兴?”
温久:“不高兴啊,我比较爱笑。”
“.……”
南桉的冬天昼长夜短,天色渐渐模糊下来,温久安静坐在车内,看着眼前熟悉的道路,轻声问:“今晚还是在东风广场吃饭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是在揽月?”
周枕寒:“另外一家新店,专做粤菜的,你一起去尝尝。”
“您对这边看来比我熟悉得多。”温久脑海里思考了一下周枕寒所说的粤菜店,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起来,“我前天过来没有看到开什么新店。”
“东风广场你很熟悉?”周枕寒问。
东风广场是才新建起来购物休闲中心,只因为距离学校不远,温久偶尔会来逛逛,也算不上特别熟悉。
但她觉得可能比周枕寒熟悉一点。
“我来过好几次,很多店基本去过了。”
周枕寒眯了眯眼,突然问:“以后还要去做模特?”
温久一愣,她就只替程琪月去拍过一次照,被李峰盛骗去吃饭那次没有拍,算下来她也只拍过一次。
更何况经过李峰盛的事情之后,她不好再这么快做选择。
内心深处始终对张梨心公司不放心,再加她并不热爱这份兼职。
“我没有跟您说过我去做模特。”温久小声道:“现在不太能确定以后的安排。”
“嗯,你没说过,我查的。”周枕寒依旧冷淡,表情没有一丝变化。
“你拍摄那家公司挑合作方的眼光不行,如果你喜欢这个行业,我有朋友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温久便打断他:“我知道了,谢谢您,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。”
她温言软语,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,“我不喜欢,去拍摄那次是因为我朋友肠胃炎需要救急,后来也是打算帮朋友忙,前天我和小七月一起过去是想定一下他们一个新年的拍摄计划,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实习生骗去吃饭。”
似乎是在今年的冬天,所有的倒霉事都被周枕寒撞见了。
和舍友、和周溯以及李峰盛组的饭局。
周枕寒每次就像一个英雄般出现,但她知道,他不是属于她的英雄。
温久敛眸,“小叔叔,您不要对我这么好。”
周枕寒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,眯起眼看向她: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?”
他的嗓音低沉,如弦乐般落在心上,温久只觉得心脏处似乎被人用松软的棉花挠了一下,软软的,痒痒的。
温久同样看向周枕寒。
他的睫毛很长,此刻眼底的情绪全部收敛,她看不出来什么情绪,只觉得那双深邃的眼,仿佛在上演着一段故事,引人入胜。
温久收回目光,同时也藏住内心泛起的涟漪,笑着道:“你觉得值得的人。”
周枕寒唇角微勾,状似认可般轻点头,“嗯,不过我觉得值得的人就是——”
“你”字还未说出口,温久突然打了个喷嚏,在这寂静的车内尤为明显。
周枕寒从中控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,温久脸的温度也随着喷嚏的出现急速上升,她谢着接过,虽然没听清后面周枕寒说了什么,但她却不想问。
知道他有喜欢的人,不必过多关注他的生活。
也包括感情生活。
周枕寒将车内空调升高几度,“很冷吗?”
寒冬的天气,温久穿得比周枕寒都多,空调温度也高,她轻声道:“不冷,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打了个喷嚏。”
“注意保暖,别感冒。”
温久微怔,随即想到不过是一句随口的嘘寒问暖,便道:“您也是。”
快要到东风广场的时候,道路堵了。
这个路段很少堵车,温久好奇地看过去,却因为道路堵得比较长,她什么都没看清,只能看到指挥着交通的警察。
她收回目光,主动找了话题:“不知道还要堵多久,不会迟到吗?”
“不会,姜院长还在后面,堵多久我们也不会垫底。”
温久好奇周枕寒今晚请客的人都有谁,“今晚除了姜院长还有别人吗?”
周枕寒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回,往后倚靠在座椅上,“还有其他人。”
不熟悉去了只会如坐针毡,温久临阵退缩,“我不去了吧,小叔叔。”
又觉得周枕寒为了开车不会同意,补充道:“我在车里等您。”
周枕寒:“有重要的人,你认识一下。”
温久不知道他口中重要的人到底有多重要,再不愿意去也只能同意。
又等了许久,路才开始通,经过路口才知道发生了追尾。
温久本来就对自己开车的技术没什么信心,看到之后更没信心了,她犹豫许久,偏头看周枕寒,“.……小叔叔,您今晚要是真的喝酒的话我们找代驾?我考完驾照就没有上过路。”
周枕寒薄唇微启,“我这辆车没让别人开过。”
他虽然有自己的司机,但司机开的话一直是另外一辆同款,或者是黑色那辆劳斯莱斯。
温久每次见到这辆车的时候,都是周枕寒自己在开。
他的意思就是不喜欢别人开这辆车,自然也不愿意找代驾。
“那为什么要我开呢?”温久道。
“你和我比较熟。”
“.……”
温久觉着自己虽然和周枕寒慢慢变得熟悉了起来,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,但破碎的关系难以修补,他们再熟也不及他和他的助理司机熟。
思考了一会儿,温久还是轻声拒绝:“可是我不怎么会开。”
“上车前我说了什么?”周枕寒问。
他说了好几句,温久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,“什么?”
“没上过路没关系,我把命交你手里。”
“.……”
就离谱。
网络上的霸道总裁一般是说亲我一口命都给你,到周枕寒这儿变成了开车。
温久清空了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,无奈应下。
周枕寒提前定好的餐厅,又因为新开业,服务比任何一家餐厅都好,周枕寒和温久刚进门,就有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指引他们去了包间。
进包间温久才发现只有她和周枕寒,偌大的包间内寂静无声,温久坐在周枕寒旁边,也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。
她在餐厅一楼扫了个充电宝,此刻正充着电玩消消乐。
随后服务员过来,问需不需要上菜,周枕寒道:“先不用。”
服务员转身要走,又被周枕寒叫住,转过身来疑惑问:“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?”
周枕寒:“有没有餐前小吃,先上一份,不要甜的。”
他说不要甜的,温久玩游戏的手一顿,明白周枕寒的这份小吃是为她点的。
他一开始就责怪自己没有尽快整理完资料去吃饭。
服务员给周枕寒推荐了几份餐前的小吃,周枕寒让温久选,温久虽然不饿,但她顶着周枕寒的目光她还是点了份鲜虾烧麦。
服务员走了之后,温久收了手机,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杯,“我其实不太饿的。”
“需要等许久,先吃一点食物垫一下。”
周枕寒的话让温久松了口气,至少暂时她只用面对周枕寒。
她不再像周以往和枕寒约饭的心情,对今天要出现的人除了姜院长以外全都是未知,甚至她连人数都不知道。
温久思考了很久也想不到周枕寒会介绍什么人给她认识,她忍住好奇心,开始没话找话,“小叔叔,放假了您还会到学校来吗?”
“看情况。”
“哦。”
温久点了点头,目光又重新落在手机屏幕。
女孩长睫垂下,脸上表情淡淡,似乎对这话只是随口一问。
周枕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,似乎有些不太开心,叹了口气叫她:“小久。”
温久抬起眼,“嗯?怎么了?”
她看向周枕寒的眼里一片茫然,过了一会儿,周枕寒才轻声道:“没事。”
恰好服务员将温久点的烧麦端上来,周枕寒示意她过去吃,温久站起来犹豫看了眼周枕寒,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却不知怎么开口。
周枕寒看着站起来许久未动的温久,站起来开始往餐桌走。
一整盘四个烧麦,就这样摆在温久和周枕寒的中间。
温久看到端上来的一笼烧麦突然有了食欲,她顿了顿,将盛着烧麦的小蒸笼往周枕寒的方向推了推,轻声道:“您也吃。”
周枕寒拿起放在手边的筷子,黑色的筷子搭在虎口,夹起一个烧麦放在温久碗里,声音带着一丝宠溺,“我不饿,你先吃。”
温久拿筷子夹起烧麦咬了一口,在嘴里慢慢咀嚼,糯米混合着虾肉在口腔中慢慢散发着香味,她发自内心地感叹,“好好吃。”
她扭过头,“就算是不饿,您也尝尝看。”
怕周枕寒介意,她拿起一旁没使用过的筷子,从笼子里夹了一个烧麦到周枕寒碗里,又将筷子放下,“真的好吃。”
包间内开着的空调风声呼呼作响,周枕寒重新拾起自己手中的筷子,夹起烧麦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,等全部咽下,他才点评道:“不错。”
温久嘴角扬起一抹笑,又拿起刚才的筷子夹了一个放在他碗里,“您再吃一个,如果我全吃了的话可能等会儿就没机会品尝您点的粤菜了。”
周枕寒睨她一眼,将她夹在碗里的烧麦吃掉。
温久比他吃得慢,周枕寒坐在一旁,耐心地等着她吃完,才叫来服务员将餐具收下。
温久百无聊赖地到沙发继续玩消消乐,周枕寒到窗边打电话。
又通关几局游戏,温久好奇地朝着周枕寒睨过去,只看到他依然站在窗边,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抹黑影。
周枕寒很少说话,大多都是电话对面的人在说,他只是听,偶尔会用英语低声说几句。
他的声音真好听。
温久的目光重新落在手里的手机上,她的最新一关已经第三次了还是没有通过,正好卡在第五百二十关上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设计程序的人故意的,她每次都感觉快要通关,结果每次都会新增障碍,这一关就怎么也过不去。
好胜心上来,女孩低着头,之前无脑发时间的游戏现在竟要动起脑筋来,要思考怎么样才能在清除冰块的前提下将要收集的东西收集完成。
她玩得投入,甚至就连周枕寒什么时候坐在旁边的都不曾发觉,直到周枕寒出声她才回过神来。
温久抬眼,“怎么了?”
“无聊了?”
“有一点。”
她开始就是无聊,打发时间的游戏动起脑筋来竟不觉得时间过去这么久。
“下去走走?”
温久手不停地在屏幕上轻轻点着,笑着道:“不用,我玩玩游戏就可以。”
温久不禁好奇,能让周枕寒等的会是什么人。
她这一关始终过不去,只能一个劲地硬消,体力值都快没了,瞥到手机上已经足够的电量,温久将充电宝拔了,说道:“小叔叔,我下去还一下充电宝。”
“一起吧。”周枕寒站起来,“正好下去逛逛。”
“那您的客人到了怎么办?”
“我告诉过他们包间号,他们到了会自己进来的。”
温久不知道周枕寒的客人什么时候会到,游戏的体力值不够了,她也确实不太想闷在包间里,便同意了。
下到一楼,周枕寒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,等着温久还充电宝。
虽然穿着冬季的大衣,也能看出身材极好。
周枕寒的目光全在温久身上,温久还充电宝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底,流转的眼波惹得背后的店员艳羡不已。
温久还完充电宝,走到周枕寒身边,轻声道:“走吧。”
店员的目光太过直白,她不解朝店员看过去,对方没有丝毫不好意思,反而朝她扯出一抹笑,温久不明所以。
和周枕寒一起出了餐厅,她将手放进衣服口袋里,疑惑道:“今天是很重要的客人吗?值得您这么等。”
周枕寒只回答说算是。
和周枕寒并排走在一起,话题被周枕寒的一句算是拉到冰点,索性没走两步周枕寒就接到电话,两个人又折返回到餐厅。
回到包间,温久看到包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老者和一男一女,老者发白鬓斑,脸上充满着岁月留下的痕迹,满脸皱纹。
男人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,头发偏棕色,微卷的碎发遮住额头,温久有点眼熟。
女人也穿着一件和男人同款的白色羽绒服,头发散落下来遮住白皙的脖颈,戴着一个白色的针织帽。
她还未来得及细想,周枕寒便提醒她:“江远。”
温久这才知道是在早餐店有过一面之缘,换了发型她没认出来。
看到江远旁边的女人后温久了然,周枕寒之前跟她提起过,江远有一个爱做瓷器的妻子。
老者她却是真的不认识。
“老师,这是温久。”周枕寒深邃的眼眸垂下,眉宇间满是温柔,给老者介绍:“我看着长大的。”
温久暗自腹诽,也不是他看着长大,周枕寒上高中后他们就不怎么见面了,更何况在她才小学时周枕寒就出国。
她的童年确实有周枕寒的影子,可一整个青春期,她和周枕寒别说见过面,就连电话、邮件也没有一个。
他出国的时候她还小,回国就要成年了,已经不算他看着长大。
有江远这个朋友在场,她和周枕寒的关系想要刻意隐瞒也瞒不住,最坏不过姜院长知道之后问一些关于周枕寒的问题,她推脱说自己也不了解。
“温久。”老者重复一遍,夸赞道:“好名字。”
“这是我的老师,也是江远的父亲,和江远回南桉过年。”周枕寒道。
温久觉得周枕寒一定很敬重这位老师,不然也不会特意等着他们,她微颔首,甚至表现得比在周枕寒面前还要乖巧:“江老师,您好,谢谢您的夸赞。”
等他们自我介绍完,江远才牵着身旁女人的手,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温久一眼,“又见面了。”
他给温久介绍:“我老婆林栖渃。”
说话间几个人已经移到餐桌,温久挨着周枕寒坐下,礼貌点头:“好久不见。”
左边是周枕寒,右边挨着江远的妻子,温久朝着女人伸出手:“你好。”
林栖渃笑着道:“送你的礼物喜欢吗?”
温久想起来周枕寒特意给她带去学校的那个耳坠,制作耳坠的人亲自来问她这个问题,她温和一笑:“喜欢的,谢谢你的礼物。”
“那个耳坠比较适合搭配旗袍,把头发盘起来,你试试。”
温久:“以后有机会一定试一下。”
江老师的右边坐着周枕寒,左边空着一个座位应该是留给姜院长的。
林栖渃就和温久挨在一起坐,便拿出手机和温久加了个微信。
加完微信她才抬起眼问江远:“舅舅还没来吗?”
江远也奇怪:“周总,舅舅没有和你们一起?”
“接你表妹去了。”
温久才明白林栖渃说的舅舅就是姜院长。
周枕寒叫来服务员,“先上菜吧。”
温久本来就想学陶瓷,她便主动和林栖渃聊天,问她新手要学做一个杯子需要花费多长时间。
林栖渃看她表现得很感兴趣的样子,开玩笑问:“想转行了啊?”
温久偷偷看了周枕寒一眼,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,收回目光回答林栖渃:“不是,只是感兴趣想试一下。”
没一会儿姜院长推门进来,走在江远旁边的空位坐下,“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。”
江老师道:“老姜,得罚酒啊,我们这么远都到了。”
姜院长:“我开了车,喝不了酒。”
林栖渃闻言随口道:“老舅您喝吧,我等会给您叫代驾。”
“你这丫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?”姜院长端起放在桌上的酒杯,笑着喝了一口。
温久其实没懂今天这场饭局的目的,周枕寒做东,却不像是生意上的来往。
也猜不到周枕寒说得重要的人是谁。
她凑在林栖渃旁边,小声问:“今晚吃饭有什么重要的事吗?”
林栖渃:“周总想买我舅舅手里的一幅画,我们一家人就是来蹭饭的。”
姜院长看到温久和林栖渃凑在一起说话,奇怪地打量了一眼,随后又淡淡收回目光,并不打算深究其中的关系。
服务员将周枕寒点好的菜上齐,温久坐正,心里奇怪周枕寒买画做什么,他也不像是喜欢收藏的人。
姜院长进来后似乎完全忽视了温久,温久求之不得,她只顾低着头吃饭,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。
周枕寒和姜院长又继续了办公室还未完的话题,在聊学校的项目进展,温久听得一知半解。
和周枕寒约定好要装作不认识,周枕寒和她也没有什么互动。
喝酒在饭局上似乎不可避免,大多时候周枕寒都是被江远拉着喝,他也不拒绝,像是铁了心地不醉不休。
温久偶尔会和林栖渃闲聊几句,两个人只吃饭,她们吃完才开始吃桌上的饭后小吃。
可能是饭前喝了水的缘故,没一会儿温久就想去卫生间,她是跟着周枕寒来的,理应跟周枕寒打声招呼。
她抬眼看了下相谈甚欢的几人,觉得开口破坏气氛实在不好,想了想便掏出手机,找到周枕寒的微信:【小叔叔,我去一下卫生间。】
周枕寒没看手机,他偶尔会朝温久投来目光,但知道小姑娘想装不认识,也只能由着她。
温久发完后等了两分钟,周枕寒也没有任何要看手机的迹象,她将椅子轻轻地往周枕寒的方向挪了几分,借着桌檐的阻挡伸出手,戳了男人的手臂一下。
周枕寒感受到她的动作,眯了下眼,状似不经意般朝她看过来。
她的力度不大,手指也软,戳在手臂像是被猫挠到一样。
温久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手机示意,周枕寒立马懂了她的意思,拿起了一直扣在桌上的手机。
片刻后,他给温久回复了个:【嗯。】
随后又加了句:【能找到吗?】
温久低着头打字:【能找到,只是我要不要打声招呼再走?】
周枕寒手机都没放下,回得很快:【不用,去吧。】
周枕寒刚回复完她,就被江远叫回去:“周总,玩什么手机,继续喝。”
周枕寒将手机重新扣在桌面上,笑了笑,“我自罚一杯。”
得到周枕寒回复的温久收了手机,凑到林栖渃那边轻声问:“栖渃姐,你要不要去卫生间?”
林栖渃正低着头看手机,听到女孩的声音,她扬起笑,“走吧。”
温久想了想,犹豫问:“我们悄悄走吗?”
“可以,他们聊他们的,不会注意我们。”
温久悬着的心放下,她和林栖渃站了起来,正要走的时候,江远伸手拉住林栖渃的手腕,喝得有点上头,皱眉问:“老婆,你要去哪?”
“.……”
他的声音不大不小,却足够包间内的人都听到。
林栖渃无语:“我去卫生间。”
“哦。”江远愣了一会儿,“需不需要我陪你?”
林栖渃蹙眉拍开江远的手,“放手,不用你去。”
江远这才松开手,他又“哦”了一声:“那你去吧,早点回来啊。”
吸引了注意力,林栖渃抢在温久前道:“我们去个卫生间,你们慢慢喝。”
走出包间的时候,温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,林栖渃不解道:“怎么了小久?”
温久挽着林栖渃的胳膊,言语间是不自觉地羡慕:“栖渃姐,我觉得你和你老公好甜,他喝酒也一直注意着你,饭桌上还一直给你夹菜。”
林栖渃有点不好意思,脸颊爬上一抹红,却还是认可道:“就是因为他一直关注着我才会发现我的需求,你才会觉得我们甜,你找对象就要找满眼都是你的,对你很好的,你也会很甜很幸福。”
她的话让温久一愣,父母去世之后,她所感受到的好除了程琪月就是周枕寒了。
来之前她还说让周枕寒不要对自己那么好。
他对她完全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照顾,可她总是会不经意间想多。
就连林栖渃说要找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,她竟也开始想要那个人是周枕寒。
但她知道这不可能。
她清空杂乱的思绪,扬起笑,“以后一定找一个满眼是我的。”
林栖渃:“那我先提前祝你幸福。”
跟着指示标找到了卫生间,林栖渃和温久同时进去,温久出来洗完手在外面等她的时候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林栖渃:【小久,你有没有带卫生巾?】
温久的包都在包间的沙发上,她打字回:【没有,你用什么牌子,我看附近有商店,我去帮你买。】
林栖渃报了个牌子:【谢谢啦,我老公肯定喝醉了,就麻烦你了。】
温久从卫生间出来,边走边打字:【没事的,你先等我一会儿。】
卫生间里有空调,待在里面不会太冷,温久不想林栖渃久等,她走得很快,在一楼走廊处不小心撞到人,她连忙道歉:“不好意思。”
“久久,你怎么在这里?”
撞到的人是周溯。
温久也很意外,只得停下脚步,“听说这新开了一家粤菜馆,我过来尝尝。”
“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?”周溯问。
周溯的旁边跟着两个男生,看起来也是大学生,温久没想到他会在餐厅都快打烊了才过来吃饭。
她拒绝道:“我已经吃完了,你们慢慢吃,我先走了。”
“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。”周溯试图挽留。
温久:“没事,你慢慢吃。”
和周溯吃完火锅那次说得很清楚,这么多年青梅竹马,她没那么绝情,做朋友挺好的,她补充道:“下次有时间吧,我今天有事,先走了。”
听到她的话,周溯笑了下,“嗯,下次我给你打电话。”
周溯没问她和谁一起来的,她也没有主动说。
和周溯道别,她才听到周溯旁边的人问他:“谁呀,你朋友?”
周溯:“我喜欢的人。”
温久脚步一顿,随后说话的声音渐远,她收好情绪往前走,因为和周溯说话耽搁,又加快了速度。
好在旁边就有一个商店,她走进去找到林栖渃想要的牌子,又从货架拿了两个暖宝宝结账,再次返回餐厅。
把买的东西递给林栖渃,温久在卫生间外等她,想到刚才遇到周溯,她发消息问周溯:【你们在几楼吃饭?】
周溯:【三楼。】
现在他们的包间在四楼,径直乘电梯的话也不会遇到周溯,不用担心再和周溯遇见被揭穿她已经吃完要走的谎言,她回了个“嗯”过去。
周溯问:【你要来吗?】
温久:【不来,我回学校了。】
刚回完,林栖渃就出来拍她的肩膀,“好贴心,还给我带了暖宝宝。”
“天气太冷了,看到就顺手买了。”
“你要吗?”林栖渃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剩的,“拿一个暖手。”
“你留着用,我的衣服口袋很暖。”
两个人聊着天回了包间,餐桌上的菜动过得很少,周枕寒坐在座位上撑着额头,黑发垂在额前,浓密的睫毛塌在眼睑。
年长的姜院长和江老师凑在一起说话,江远看到林栖渃回来,坐在座位上就伸手抱住了林栖渃的腰,头也往林栖渃身上靠:“老婆,怎么去这么久?”
听到江远的声音,周枕寒也抬眼看向她们的方向,温久看到他眼角泛红,脸也因为酒精上头而染上一抹酡红。
他的眼镜摆在桌上。
林栖渃脸一热,命令江远放开。
看起来是江远和周枕寒喝得比较多,林栖渃对温久道:“我们先走了,你和周总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温久点头道:“好。”
“爸,老舅,走了。”林栖渃拉起江远,朝着还坐在一起说话的两个人喊。
温久有点不放心,问道:“栖渃姐你一个人能行吗?”
“就江远醉得比较厉害,没事的。”
在林栖渃喊了两声后,姜院长和江老师就扶在一起站起来,江远虽然喝得不少,但林栖渃说什么他都很听话地照做,四个人就这么离开。
包间内立马就只剩下坐在椅子上的周枕寒和站着的温久,谁也没有开口说话,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。
周枕寒后背靠在座椅上仰着头,修长的手指捏着太阳穴的位置,温久过了一会儿才打破这份沉寂:“小叔叔,我们要现在走吗?”
周枕寒缓缓睁开眼,双眼比刚才红了几分,盯着温久的脸看了两秒,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,“嗯”了一声。
温久怕他摔倒想伸手扶他,伸出去的手到了半空才意识到不合适,她将周枕寒的大衣拿起来递给他,温言软语问:“您还能站起来吗?”
周枕寒闻言从座位上站起来,温久看他也没有要歪倒的意思,便站在一旁等着他。
周枕寒蹙着眉头扫了一圈包间,他朝着门边走,温久看他步伐还算稳,她将周枕寒的眼镜拿了放在包里,又看了一眼包间内没有落下的东西,才抬脚跟上去。
乘着电梯下了一楼,温久去结账时被服务员告知已经买过,她走到周枕寒身边,趁着周枕寒醉了就吐槽他:“每次都提前买单。”
又开玩笑缓解气氛:“钱这么多也不愿意分我一点。”
周枕寒听到了,黑眸毫不避讳地垂下来盯着她的脸,“都给你。”
温久失笑,“等您清醒了记得给我写个自愿赠予。”
等周枕寒和温久走出餐厅,两个负责收营的人才讨论起来。
“怎么看着一点不亲密,这都喝醉了。”告诉温久已经结过账的收银员道。
另外一个却笑,“以我磕cp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,我跟你讲,绝对有点意思,我之前看了一档综艺,里面的一个博主和一个研究员磕死我了,结果你猜怎么样了?”
“怎么样了?”
“当然是真情侣了!刚才那帅哥的眼神和我看的综艺里那个博主的眼神一模一样!”
“.……”
已经离开了的两人丝毫不知道店员的讨论,温久站在周枕寒身旁,生怕昏暗光线下周枕寒看不清摔倒。
慢速度走到了车边,温久借着地下车库的光,朝周枕寒看去。
他的眼神里多了几丝迷离,在酒精的作用下,男人的黑瞳里爬上了血丝。
黑发耷在眉尾,高挺的鼻梁两侧浮上暗影,周枕寒的脸部线条流畅,锋利的喉结因为他的动作上下滚动。
温久下意识咽了下口水,偏开目光问周枕寒:“车钥匙呢?”
周枕寒思考了两秒,朝着温久走近了一步,“在我外套口袋里。”
温久等了两秒也不见周枕寒有动作,只好提醒他把车钥匙拿出来给她。
周枕寒看着温久,声音低了几分,“你找找看,我不确定在哪边口袋。”
温久和他相对而站,她将包挂在肩上,小心翼翼地伸手朝着周枕寒的口袋摸去。
周枕寒让她找的,她觉得不算占他便宜,而且就算她真的想占,隔着外套也很难。
她的手伸进了周枕寒右手边的口袋,在里面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状的硬物,像是打火机。
周枕寒从不抽烟,即使工作压力再大他也不会碰,温久不知为何他的衣服里会有火机,但她没有多想,又将手伸出来去找他的左边口袋。
左边口袋就只有一个车钥匙,她手一伸进去就摸到了,就在她想要伸出手时,周枕寒却朝前走了一步。
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温久下意识屏住呼吸,出奇快速的心跳让她愣了愣,就连手也来不及收回。
“小久。”周枕寒轻声唤她。
周枕寒很少叫她小久,他和温久沟通的时候要么直接开始主题,要么叫她的名字,只有偶尔以长辈的口吻说话时才会这样叫。
身边的人都叫她久久,只有周枕寒和周艺桦姐弟一直叫她小久。
男人的声音很轻,但仿佛通过温久的耳膜敲击着心脏,她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周枕寒的嗓音带着酒精上头的倦懒:“我好像真的醉了。”
话刚说完,他就弓着后背,伸出手臂抱住了温久。
温久心乱如麻,隔着自己厚重的羽绒服,周枕寒的大手落在腰间。
砰砰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周枕寒的,乱得找不到丝毫规律。
这么快的心跳,温久猜测应该是自己的。
周枕寒总是能够临危不乱,就算是抱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反应,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她,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快的心跳。
温久稳了稳呼吸,侧眼看了看把自己圈在怀里的手臂。
总觉得好似个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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