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入京城, 叶信芳顿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。
与宋修之分道扬镳之后, 叶信芳带着贾先生回了家中。
家中寂静无声, 让他一时竟有了些许近乡(情qíng)怯之感。
叶家的仆从见得叶信芳, 俱是一惊, 这家主人离开了几个月,京城又几番动((荡dàng)dàng),仆从心中难免升起一些不好的猜想。
“怎么,不认得人了”叶信芳笑着问道。
贾思源也跟着笑, 揶揄道“大人,你这许久未归, 家中下人都不识得您了”
杨慧听见下人的禀报, 一家人都迎了出来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叶信芳看着她, 笑着说道。
杨慧眼中闪烁着泪水,本想忍住,最终只是歪过头去,拿帕子抹掉了眼泪。
“爹爹”妞妞小跑着过来,直接扑进他的怀里,与杨慧(身shēn)边沉静的萱儿,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妞妞娘是怎么教你的”杨慧俏脸一沉。
妞妞转过脸去, 不看杨慧。
叶信芳看着她们母女之间的眉眼官司不说话,本想说没什么的, 但半大的丫头片子,已经甚是沉重,叶信芳抱起来颠了颠, 就讪讪的放了下去,摸了摸她的小脑袋,道“长高了不少。”
张氏的脚程比较慢,年纪大了,由叶善安搀扶着走了出来,看到叶信芳,顿时老泪纵横。
“母亲,我回来了。”叶信芳遥遥看着她。
“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。”张氏泪中带笑。
叶信芳看到张氏(身shēn)后的善安,就想起那把铜锁,当(日rì)是作为打开棺底墓室的钥匙,而后被月奴拿了去。
此时的宫中,皇帝脸上神色莫辨。
“山匪窝里,都能泰然自若,这个叶余(情qíng),倒是有几分意思。”皇帝说道。
月奴低着头,看着面前的君主,半边脸上沐浴着阳光,半边脸隐藏在(阴yīn)影当中。
“叶大人这是坚信陛下会派人去救他。”月奴替他解释道。
“你曾说过,在那密室中,有大约一炷香的时间,是留下叶余(情qíng)独处其间的,可对”
皇帝突然的发问,倒让月奴心中一颤,自来君心莫测,这皇帝经过这一遭京畿之变,越发的多疑。
“是,就是那段时间里,叶大人找到了出去的路。”月奴说道。
皇帝皱眉沉思,倒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,而是又问道“你说那个白色瓷瓶里藏的是什么”
月奴头微微低着,十分恭敬的模样,也不敢说这个问题皇帝已经问了数遍,依旧是用十分平淡的语言说道“属下不知,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,也许只有废太子之女知晓了。”
皇帝想了想,就觉得心绞痛,仿佛长生不老唾手可得,却因属下办事不利而最终错失机会。
“都是属下的错,错信他人,这才坏了陛下的事。”月奴又重复千百遍的认罪,他新伤才好,脊背隐隐作痛。
坏了这般大事,任谁都是要心存怀疑的,皇帝也不例外,他也曾怀疑月奴背叛他,但一想到危急关头生死一线,是月奴(挺tǐng)(身shēn)而出,这才保下了他的(性xìng)命,这才逐渐打消了疑虑,终归是自己费尽心思培养的人,又是从小看到大的,皇帝在月奴(身shēn)上花费的心思,其实不比在一般皇子公主(身shēn)上花费的少。
“反王那边,一点风吹草动都无”皇帝询问道。
“三(殿diàn)下如今被圈进,那边时刻有暗卫守着,只(日rì)(日rì)饮酒诅咒老天不公,并无其他异动。”月奴这般答道,他常年伴君,明白轻重,皇帝可以喊反王,而他却只能唤三(殿diàn)下。
“真是个废物,心甘(情qíng)愿给人当枪使。”皇帝骂道,又想到那个入黄沙之地,又携重宝逃出的侄女如音,道“你说,可否拿废太子,跟他的好女儿换那仙药”
月奴额角微微抽搐,他觉得事(情qíng)有些难办,皇帝并不知那白色瓷瓶里是什么,就已经单方面的认定装的是仙药,不管换与不换,这个事(情qíng)注定是无法善了。
“陛下,此事成败,端看那女子是否是真的纯孝。”月奴答道。
皇帝心中思量不止,暗自想着能不能在废太子(身shēn)上做文章,他心中也知晓,这样做的希望不大。
“孙茂行那边可有什么动静”皇帝又问道,他一想起废太子是因为孙茂行而放出来的,就觉得牙根痒痒,本以为是瓮中之鳖,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,废太子临了的反扑险些要了他的(性xìng)命。
谁能想到,尽职尽责十来年的九门提督,会是废太子的人往(日rì)里看着头脑清醒的一个人,似乎在废太子出来之后,就开始拎不清了。
月奴刚想答话,就听见屋外传来敲门之声,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走了进来。
那男子看到皇帝,跪了下来,说道“孙府暗卫传报,孙老大人自尽。”
“当真”皇帝追问。
“回禀陛下,被发现的时候,孙老大人已经没了呼吸。”暗卫恭敬答道。
皇帝皱眉,显然很是不满,问道“你们为何不看着”
“内室独处,外人不得入内。”那男子答道。
皇帝挥了挥手,觉得有些糟心,好似是在一块木头说话一般,他想了想,道“传叶信芳。”
叶信芳在家中不过歇了一个时辰,便有宫中(禁jìn)卫前来传召,一路上也听月奴说起这几个月京中的风风雨雨,叶信芳心中有些打鼓,暗道莫不是要追究黄沙之地的事(情qíng)。
月奴是不会跟皇帝撒谎的,黄沙之地发生的事(情qíng),他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帝,他若是想撒谎,就会交代叶信芳和宋修之,但是他没有。
等到叶信芳穿着一(身shēn)官服,看见比半年前见面时要老了不止十岁的皇帝,心中有些唏嘘,暗道皇帝也是个苦差事,一次叛乱就险些要了老皇帝的命,他想到中国历代的皇帝们,大多都是不得善终的,就暗道一句何苦呢,辛辛苦苦挣得大位,又要战战兢兢的保住大位。
皇帝自是不知叶信芳心中的这些歪歪扭扭,见到风尘仆仆的叶信芳,先是开口道“一路风霜,余(情qíng),辛苦了。”
“为陛下效劳,臣肝脑涂地。”表忠心的话,叶信芳还是会说的。
皇帝点了点头,道“余(情qíng)的忠心,朕自是不怀疑的。”
“有陛下这句话,臣就是死也值得了。”叶信芳这般说着,他自己都觉得甚是夸张。
叶信芳想到那个要寻找明主的齐影,此时也不知在何处。
皇帝笑了两声,问道“民心所向,天下尽得,这八个字不知余(情qíng)是如何理解的”
叶信芳微微(挺tǐng)直了(身shēn)子,他开始回答这个自己准备许久的问道“不知陛下可否还记得,李太祖皇帝的定国策”
皇帝挑了挑眉,问道“余(情qíng)以为这八个字,说的就是这定国策”
“臣的理解,就是这定国策,当(日rì)李太祖还未来得及推行,便下落不明,而他在世时,最为关注民生之计,如那种高产粮食红薯,便是他十分艰辛的自海外引进,这位雄才大帝又十分推崇唐时太宗皇帝的载舟论,想必这定国策,才是他千辛万苦通过藏宝一关来告诉世人的,并且,这定国策本就是从民心出发,若是能够推行,实在是利在千秋之举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面上是一副认同的模样,心里倒是不以为然,这定国策牵扯到了一些阶级的利益,若是能够真的推行,早在几百年前就实现了,何必等到现在。
“余(情qíng),你可有计,能夺回那被人带走的仙药”皇帝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。
“仙药陛下是指那白色瓷瓶吗”叶信芳皱眉问道。
皇帝点了点头,脸上有些急切,希望这个所谓的揭秘者能帮他夺回宝物。
叶信芳忽然想到那句“不问苍生问鬼神”,这天底下的统治者似乎都是一个德行,心中升起荒诞之感,但他也知道,这种话是应不得的。
“陛下,臣不过一文弱书生,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,只要那人还在大昭境内,东西总有一(日rì)能夺回来的。”
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睛,倒是没有强求,而是开口,如同赏赐一般的说道“听闻(爱ài)卿膝下有一女,生的玉雪可(爱ài),年纪与八皇子差不多,不若结个儿女亲家如何”
叶信芳也不知,这到底是奖赏还是惩罚了,但看皇帝一脸你捡便宜的模样,心中犹如十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。
皇家无父子,他不想自己的女儿淌进这场浑水里。
“陛下,臣出(身shēn)寒微,臣的女儿自幼生长乡间,不知礼数,恐怕配不上皇家贵胄。”叶信芳推辞道。
“你这是不愿意”皇帝微微眯起眼睛,顿时显得十分威严。
叶信芳被他气势所迫,看得心下微微颤抖。
“臣没有不愿,只是诚惶诚恐,自来齐大非偶,怕委屈了(殿diàn)下。”叶信芳苦口婆心的说道。
皇帝却是如同吃了秤砣一般,开口一锤定音“你既没有不愿,那回去等消息便是,放心,你的女儿,许她的是正妻之位。”
叶信芳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皇宫,自己忙活了一年多,到头来没有奖赏,反而将女儿推进了火坑里。
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般绝望无力,君主统治,他根本无力反抗,一边是女儿的幸福,一边是阖家老少乃至全族的安危,直到此刻,他才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,如同一只蚂蚁一般,被人一踩就死。
叶信芳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了家中,杨慧看着他这般模样,小心翼翼的问道“可是差事没办好,受了陛下的斥责”
叶信芳轻轻的摇了摇头,看着满脸担忧神色的杨慧,道“咱家,要出一位皇妃了。”
张氏本是担忧的看着他,听他这么说,左右望了望,问道“皇妃娘娘娘娘在哪里”
叶信芳看着老人家那模样,似乎找到了皇妃之后,恨不得跪下来拜上一拜。
“那个。”叶信芳指着站在杨慧(身shēn)边,偷偷摸摸朝萱儿做鬼脸的妞妞,一脸的天真模样。
杨慧瞪大了眼睛,反复的看着妞妞,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“陛下当真说,要让妞妞当皇妃”
叶信芳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。
杨慧还没来得及说话,张氏看了妞妞一眼,便眼前一黑,直接昏厥了过去。
作者有话要说感谢
读者“黛色”,灌溉营养液120180429 07:12:16
读者“慕容雪”,灌溉营养液1020180428 22:33:54
读者“黛月儿”,灌溉营养液120180427 22:21:30
读者“黛月儿”,灌溉营养液120180427 22:10:44
8读者“黛月儿”,灌溉营养液120180427 22:06:11
读者“泡水咸鱼”,灌溉营养液120180426 19:37: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