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三明拿上油纸包,没封口,袋子里的香气一直往他鼻子里钻,他就边吃边走。
等吃完了一袋锅贴,都还没走到,他小叔那个屋子气派是气派,雕花窗,四合大院,可谁住西北巷那么偏的地方。
等他吃完两袋才走到,伸手用力地捶了捶黑漆大门的铁环,有人跑过来开门。
“一听这个砸门法,就知道是你,”阿成没好气地说,“门迟早得被你砸烂。”
陈三明全当没听见,默默把手上的纸袋口捏紧,往里头看去,一群壮汉聚在门口廊柱底下,有的蹲,有的靠墙,压着声说话,没敢靠近里头的正房。
“我小叔呢?”陈三明见状啧了声,至于要来这么多人来防他家老爷子吗。
阿成打了个哈欠,指指最里头,“老大同良哥在里头谈事情,你拿的啥?”
陈三明没应,立马闪身进去,有汉子同他打招呼,“小侄子,又来了啊?”
“三明真瘦啊,你家老爷子给不给饭吃,叫你去做个小吏…”
另一个汉子晃晃拳头,嗤笑一声:“切,那老头想把家底都留给陈逢正呢,哪还记得住我老大。”
陈三明哪管他们怎么说,他爹和他爷也分家了,他小叔改母姓了,谁管老爷子要把家底留给哪个。
他只管带着东西一路穿堂过院,跑到正屋里,大喊:“小叔——”
王良从一边窗子探出个头,他笑嘻嘻说:“你小叔说他没聋,下回再那么叫唤,你连门都进不来。”
陈三明进了隔间,王逢年在算盐账,没搭理他,跟王良说:“明日去收小渔船上的春鱼。”
“都收了?拿来做鱼鲞还是抄咸腌了,”王良记下后又追问。
“收好的,”王逢年挑出一张纸,轻轻点在桌上。王良了然接过,是明府客商的咸货单,上面写明要鱼鲞。
王逢年又说:“给钱,不要给乌头票。”
王良默默叹气,又来了,他刚想开口,便见王逢年不容置疑的神色,又咽了回去。
因为前些年海盗猖獗,渔民网了鱼来,在洋面过鲜时,冰鲜船给的银钱全部被海盗抢走。是故便有了乌头票,冰鲜船只给渔民票证,拿票证去领钱。
但这票又被渔民称为水票,如同在水上漂浮的,压根捞不起来的东西。而且有缺德的冰鲜商欺负渔民不识字,开假乌头票,让渔民血本无归。
王良想真是要命了,每次老大出面收鱼都给渔民现钱,还把渔民手里的乌头票换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