狱卒领着她一直向里走,她低着头静悄悄的跟着。九曲回廊一样,一直转到最里面,狱卒才说: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李令俞在漆黑一片中适应了片刻,隐约辨认里面那个坐在正中间的人影,她蹲在地上,平视里面的人,只说不问:“舅舅今日领了令,进来问话,我跟他进来了,父亲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?”
里面的人蓬头垢面,让人看不清脸,双眼虎视,一直盯着他,半晌才声音嘶哑地说:“你不是我儿。”
李令俞听得心里一跳,心慌失措中qiáng自镇定说:“自你出事后家里遭灾,被人一把火烧了个gān净,我带着母亲和妹妹们借住在舅舅的私宅里,如今家里的人整日提心吊胆,就怕哪天会被发卖为奴为婢。”
李尚一声不吭,半晌也只说:“不会。”
李令俞问:“当真不能说吗?”
他以沉默回答她。见她执着地看着他,又说:“别问。”,那就是有人不准他开口。
两人默默注视着对方,谁都不说话。
李尚到最后也不过只说了一句:“你务必保护好自己。”
甚至都没有提一句他的妻儿子女怎么办,只让她保护好自己。
李令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,想被压在水里一样窒息,很想救他,但是无能为力。
没有见李尚之前,她全凭自己多方打听和判断,私心以为他不过是个贪财小吏,贪生怕死,并不无辜,甚至考虑怎么舍弃李尚保家人。当真不值得为他劳心劳神。
可当此刻真的见了人,他给她的感觉和那些形容毫无gān系,他是个活生生的人,就坐在她面前,
他甚至都不喊一声求救,他jīng明、敏锐、识时务,早已经料到自己不能活着出去了,所以吝啬多说一句,或许怕给她带来祸。
她太讨厌这种感觉了。
狱卒来喊的时候,她盘腿坐在门口的石板上,两人相对无言。
她起身轻声说:“父亲保重。”
里面的人照例不理睬他,她走出去几步,回头看,他依旧坐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李令俞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,她唾弃自己懦弱,为一个jīng明贪吏起了怜悯之心。
等出了牢狱,柳恪已经在等着她了,李令俞并不遮掩,只和他示意后,没有言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