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了两句话,陆筠的困意也就上来了。她估摸着等不到吴维以回来,也站起来慢慢离开,沿着原路返回,一路呵着自己的手,偶尔回头,看着钻塔上的灯光闪烁,在黑夜里尤其显得明亮,那光芒盖住了那钩月色,于是觉得,是啊,还是暖和的。
她走路向来不看地,其实此时想看也看不清楚——工地在身后,自然也是背光的。这么直冲冲的往回走,结果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撞到一个人。来人反映比她快了若gān倍,一下抓住她的双臂。
怎么又不看路?”
声音熟悉不过,但语气确是无奈居多。陆筠惭愧的一笑,反正她背光,他看不到她的脸。怎么厚脸皮也无所谓了。
以为这么晚了路上没人了。”声音很小,同时稍微退开了一点。
你刚刚去了工棚?”
是啊,我给周旭送毛毯去,”陆筠说,出国的时候我多带了一chuáng毛毯,反正我也没什么用,就给他了。这几天他守着工地。”
吴维以眉目不动的嗯”了一声,然后就没了声音。
陆筠想了想,脑门发热地说:我听说总局有指示?”
她本不是多事的人,忽然问了不应该自己问的问题,暗自觉得窘迫,可吴维以似乎没觉得异样,说:是的,有一些指示和一些小问题。”
陆筠仰起头看他。吴维以工作上非常务实,他如果说小问题”,估计就是小问题”,肯定能解决;当然,就算不能解决,他也会找出解决的办法来。
吴维以个子比她高,站得比她更高。四周都是浓重的夜色,钻塔上、工地上的光聚成一道道光带,刺向崇山叠嶂之中——灯光有限,夜色深沉,怎么可能照得亮那么多地方?照亮面前这个人就足够了。那么漂亮的一个人静静站在这样的光带里,目光直视光芒来源,脸上没有疲惫,只有镇定和自若。他的气质忽然改变。不复平时的温和儒雅,也不复工作时候的严肃公正,而是另一种不可思议的诡魅神秘。
陆筠说:怎么了?”
他低头,两人视线恰好碰上,看不真切。她看到他修长剑眉微微一动,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gān净弧度——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,也是那天晚上陆筠对吴维以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之一。
然后,光没有了,声音,也没有了。
如果忽略那一两秒钟的视觉延迟,那么,黑暗降临的速度和光速一样惊人,犹如cháo水般,一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