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过于明媚的光线纷纷而落,南美分部的阳光似乎都透着一股独有的热烈。末夏和风温暖舒畅,与大陆最南端狂风暴雨的海崖足以形成最鲜明的对比。
满堂寂静暂无人言,叶惊秋以猫猫形态趴在长条桌的最上首,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还是谢平之最先打破僵局,她摇摇头:“应天的话,估计一点都不能信。”
“但与异兽融合史无前例,意识分裂搏斗确实在合理范围内,”宴昭叹口气,“应天惧怕自己的意识被贝希摩斯吞噬,似乎也情有可原。”
“可眼下我们都不清楚贝希摩斯的力量是否彻底恢复,假若它已经消化掉那四分之一意志本源,那么无论应天与它意识融合得多么不顺,小秋都不是它的对手。”叶知夏纹丝不动,言语冷冷清清。
众人诸说分异,Aether也一本正经地跟着点头摇头yesorno,在小猫的前方,正是时醉从那枚巨大骨刺中翻出的纸条。
这封用基地密语写就的信件言简意赅,应天声称他以饥荒骑士与贤者之石的力量同贝希摩斯做了交换。
他帮助贝希摩斯苏醒,贝希摩斯则给予他身躯。两人约定好融合意识,共同吞噬叶惊秋之后共享世界。然而意识融合实在困难,应天作为人类更是落败下风。
一人一兽轮番控制身体,应天占据主导的时间则日益减少,他察觉到自己意识逐渐消退,死亡阴影的追逐之下,他安排自己的躯体等候叶惊秋等人,乞求一桩合作。
应天在信中写得极其清楚,三十日后也许他就会被吞噬。届时的凌晨一点,则是他的意识即将消亡,回光返照之时。他欺骗贝希摩斯能将叶惊秋孤身引诱至此,所以才得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贝希摩斯将在那一个小时陷入虚弱的沉睡、他的意识占据主导。这是他、乃至叶惊秋唯一翻盘的机会,假若错过,那么应天的意识将完全消散,而贝希摩斯则彻底苏醒,迎来力量的巅峰。
“可是这种语气,倒确实像是应天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能说的话。”叶惊秋啧啧两声,绑着绷带的爪骨敲下巴,好似真的在认真考虑赴约的可能,
洛塔瑞奥摇头:“我不赞同赴约,我们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。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得知三十日后贝希摩斯的位置,不如疏散人群准备武器,到时用元素武器直接轰炸。”
“元素武器恐怕杀不死它。”
叶惊秋摇摇头,猫猫脸上居然能呈现出一种很郑重的神色:
“贝希摩斯此刻最少拥有和我相同的力量。除了贤者之石,没有元素武器能伤到它,意志本源的力量超乎想象,我也是异兽,Messiah至少有句话说得不错,能杀死异兽的只有更凶悍的另一只。”
奥利维亚迟疑:“那……超当量的□□核弹也不行么?”
叶惊秋顿了顿,头一次有些不确定:“我无法估计出这种人造武器的力量,也许可以,也许不可以。”
在这种拉锯的战争中,不确定性已经算高危的风险。
半晌都没有人再说话,叶惊秋缩在椅子上,左看看队长右看看姐姐,然后清清嗓小心翼翼:“那、我试着去一下?”
“不行。”“绝不可能。”
两道声音一前一后,正在叶惊秋预料之中。她叹口气:
“可问题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。应天已然解决掉了饥荒骑士,天启四骑士中的最后一名又是久久不现。贝希摩斯想来也不会放过潘多拉之盒,在另一半意志本源暂无下场的情况下,或许三十日后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”
时醉抿唇:“你有办法制造出替身么?总之你不能独自赴约。”
“贝希摩斯拥有和我相同的力量,就算有分身之类的东西,它也能轻易看破。”
“那么有没有办法多带些人?或者.……”
“我能做到的贝希摩斯也能做到,任何伪装都瞒不过贝希摩斯,假若它察觉到一点不对,可能便会当场逃之夭夭。”
“.……”
一个接一个的办法被否定,最终会议室重归寂静。叶惊秋眨眨眼摊手:“所以还是只能我去嘛,放心,我没有那么不抗打,在贝希摩斯面前我至少能留下自己一条命。”
时醉皱眉刚想开口,叶惊秋便立刻出声阻止掉她:“我孤身赴约和准备武器两者并不冲突!”
“可你要怎么和我们交流?那种孤寒的地方,贝希摩斯也许会屏蔽一切可能的信号。”
“本能鸿雁,”叶惊秋抬头,眼神坚定,“纯粹的元素交流传递,就算是贝希摩斯,也绝对无法发现。”
要彻底杀死对手拿回力量,必须由她来手刃贝希摩斯。
时醉勉为其难地点头,刚要预备和叶知夏等人探讨武器布置等事,却在此刻听大门忽响。
罗伊斯顿手握半截破碎玻璃瓶倏然闯入,她低声:“我们找到三十八号了。”
但坏消息,三十八号的状态实在不乐观。
叶惊秋望了一眼封闭医疗舱内的三十八号,心想大约三十七号很快就能看到她的仇恨对象了。
罗伊斯顿将手中用密封袋装好的玻璃瓶递给叶惊秋,看了看远处的宁晚,神情犹豫:“有件事也许要告知你和时队长。”
叶惊秋转头接过,能发现标签上写着抑制剂三字,不禁皱眉:“什么意思?”
“Messiah的每个改造人由于换血影响,都必须饮用一种特定的药水来延续生命,这也就是为什么所有试验品对应天言听计从的原因。”
宁晚上前几步解释道,她看向叶惊秋,“我们做了成分分析,这种药水的成分和时醉之前所控制暴动值所饮用的抑制剂……”
“一模一样。”
叶惊秋陡然色变:“什么?!”
她猛地回头,屋外走廊上时醉与叶知夏正在低语,余光窥见她眼神,时醉不明所以,却还是下意识向她微微一笑,满身冷色刹那间所剩无几,仿佛安抚。
“应天.……”叶惊秋咬牙切齿,只恨自己为何没能先下手把他那副躯体撕碎。
这一百年她究竟利用队长做过多少事情?三十日后的凌晨,她就算杀不了贝希摩斯,也要先把应天的意识抽出来千刀万剐。
宁晚看出她铁青的神色,拍拍叶惊秋肩膀权当安抚:“放松,至少时队长寿命早已同你进行捆绑,你要做的即是好好活着。”
“那这种抑制剂对队长的作用是?”叶惊秋转头,心中仍然不安。
“它对时醉身体没有太多影响,过去的用途应该也不过是为了阻止队长想起记忆.……”宁晚迟疑,“但副作用可能很大,队长之后记忆力也许会出现问题,至少你不能希望她能全数记起过去了。”
也算是件好事。
叶惊秋放松下来,勉强压下胸膛中翻滚的血气。
队长曾经在丢失记忆的情况下被当做神血的来源,那些藏在幽深地下或孤冷雪山的暗沉往事,忘掉便忘掉吧。
她们会有无数个明日。
叶惊秋垂眸,已然开始期待三十日后的会面。
她身为言兽,以意志本源为基石生存了足有上千年,一个窃掉她半数能力的贝希摩斯——
她会让那两个人知晓,什么叫真正的言出法随。
三十日后,高崖之畔。
这里是南美洲大陆的最南端,隔德雷克海峡与南极遥遥相望。残崖海面大约有几百米的高度,哪怕是猲狙一样铜皮铁骨的异兽,在这种高度跌落亦绝不能存活。
也许是察觉到了今晚即将出演的好戏,海峡很捧场地准备好铁一般的深灰帷幕。
天空与大地皆是墨一般的深黑,沉云中隐约能窥见雷电。而在分不出界线的海面上,则是连番翻涌的海潮,不知疲倦地拥挤向海崖下的礁石,翻拍出战鼓般的惨声。
有细碎的雨花飞溅,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兆。
周遭的一切都冷得像是传说中的寒冰极狱。谢平之和奥利维亚藏在远处的另一处海崖上,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,觉出一种叫人恐惧的宁静。
她想稍微大点声说话,试图赶走这好似鬼魂般缭绕的冷意,可张口时喉咙里好似有石头卡着,所以她只能低声:
“为什么这里会冷成这样……”
完全依靠元素传递信息的通讯设备静了两秒,然后是同样被刻意压低的声响。
“也许是因为贝希摩斯……这里的水元素完全紊乱了,温度低得简直百年难遇。”
康斯坦丝超小声地解释道,作为冻土的拥有者她明显能觉察出这点变动,她裹紧身上的厚重冲锋衣。眼下她同罗伊斯顿藏在低于海平线的山洞中,这里的气温比山巅还要低。
罗伊斯顿面上还是往日里淡笑不语的神色,余光窥见康斯坦丝后神情不变,只微微拉开身上的羽绒毯,意图明显:“我这里很暖和。”
“.……我长着眼睛。”
康斯坦丝翻了个白眼,心想你都快把自己裹成粽子了,她这个只带一件上衣的潜伏者跟她一比简直像是在晒太阳。
可惜为了潜藏安全,康斯坦丝暂时不能动用本能,她犹犹豫豫多次争斗,最终还是一闭眼,狠心地钻进罗伊斯顿的毯子里。
罗伊斯顿眉眼弯了一下。
但很快频道里便传来幽怨的低语:“我说各位能不能不要刺激我这个孤独守望者了?谁能给我个毯子钻一钻?”
洛塔瑞奥冻得发抖,她手里握着海崖所有元素武器的引爆器,因此只能自己孤零零的一组,从而确保操控时不受任何干扰。
“我完全看不到你,”宴昭懒洋洋地躲在航船上回答,她大概是过得是最舒服的,“你在哪?等战局结束后我可以勉强先接你回来。”
“海崖之畔正上方大概一百多米的位置,我理解这只机械鸟为了伪装所做的盘旋捕猎等众多活动,但它转得我脑袋实在发晕——没办法叫时队长帮忙校准下位置么?”
应天选择的海崖是方圆十几公里内的最高点,为了更好的视野,洛塔瑞奥不得不把自己绑在机械鸟上俯瞰全局,从而能及时按下引爆键。
正在此时,一道闪电忽地爆出,刺目雷光叫所有人下意识闭眼。
“等等——”
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洛塔瑞奥瞪大眼睛,完全傻在原地,“应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!”
的确是应天,或者说,贝希摩斯。
残风冷吹碎雨,崖畔尽染暴雨。在如瀑布的雨幕之下,一个黑影悚然而现,它穿着仿古的曳地黑袍,可衣角临风飞舞,居然不沾一丝水渍。
黑影身姿挺拔,但那不是应天曾刻意伪装出的精神矍铄,而是自然而然的年轻的澎湃生机。
暴雨倾盆,水元素紊乱后这里的天气便变化无常,这场大雨降临前丝毫没有任何的预兆。也许现在远处的居民都在忙着避雨,顺便咒骂这该死的天气。
洛塔瑞奥面无表情地按下遮雨开关。
一朵黑色的伞花在半空中溅开。叶惊秋从上方收回视线,平静地走向崖畔。
她的确是孤身前来,身上甚至都只披着一件淡薄的防水衣,狂风描摹出她瘦削的轮廓,平坦贴骨的衣物足以证明她的确没有携带任何通讯设备,是十足的诚意。
“亲自向你发出这样的邀请,真叫我不情不愿啊。”
这个时候说话的是应天了,他转头,年轻有力的瞳眸里爆出苍老怨毒的眼神。
叶惊秋踏破狂风而来,雨丝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便忽地消失,像是火焰被送进真空地带,骤然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所以身上明橙色的冲锋衣凌乱却不染一丝水尘,连裤脚都宛如通水管的应天站在她面前简直称得上狼狈。
叶惊秋终于停了,她的站点很巧妙,与这个灵魂上行将就木的老人保持着一个恰好可以躲过冷刃的距离,应天没有对她这种态度有任何不满,双方在此刻都相当谨慎。
“贝希摩斯能听见你说话么?我以为这种时候你会跪下来求我杀了你。”叶惊秋低声。
“不能,我说过,现在是他最虚弱沉眠的时候。占据这具躯体的只有我,”应天指了指心脏,“此刻你杀了我,也就是杀了他。”
叶惊秋毫不犹豫地接话:“所以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?你原来的那具躯体已经完全碎掉了,你叫我再给你造一个身体吗?”
“不,再造身体绝不安全,我知道你有多恨我,假若贝希摩斯死掉,下一个去地狱的必然是我那具新出炉的躯体。”
“.……那么你是要?”
“我要寄居在你的身体里。”
复述这句话的宁晚顿了顿,频道内几近无声。
“这不可能!”
叶惊秋冷笑:“我为什么要引狼入室?你把我当傻子吗?”
应天面色平静:“只有寄生在你的身体里,我才能确定你不会对我下手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我只给你十分钟考虑。”
叶惊秋冷声:“换一个条件,至少我可以发誓不杀掉你。”
“不,只有这一个,”应天斩钉截铁,“只要你答应,我可以马上从贝希摩斯的身体里出来。届时这具身体将丧失掉一切主导意识,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它,拿回你的力量。”
“换一个,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。这样的道理,我想你这个读书人会比我更加清楚。”
应天冷笑:“我现在没有任何本能,就算进入你的身体我能做什么?换一个条件不可以,换一个躯体总可以了吧,时——”
刹那间海崖左畔轰然炸裂,巨石被生生炸成齑粉。叶惊秋冷冷地凝视应天,已然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让他闭嘴。
应天嗤笑一声:“好好好,我该夸你们情深意坚么?”
他敛了敛神色,五官呈现出一种钢铁般的僵硬,冷笑时脸部呈现出畸形的神态:“稍后贝希摩斯就会逐渐转醒,我只给你三分钟,我们也只有三分钟!不然就算是死,我也不会便宜了你们!”
三分钟。
于是崖畔骤然寂静下来。
宁晚低声念出【鸿雁】信纸上的最后一句话,等所有人听见应天的所言之时,三分钟已然只剩下两分二十七秒。
答应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,来之前宁晚曾想过应天可能开出的条件,连叶惊秋亦想过暂时答应他的可能。
但没有人想过条件会如此苛刻,归属于以太元素的所谓意识本就最为神秘,叫应天这样的人进入大脑,这种行为已然不能用引狼入室来形容,堪称举手投降。
应天究竟是否怀着孤注一掷的想法?如果他早已知晓叶惊秋不会答应他的条件,那么三分钟后会发生什么,已然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。
倒计时两分钟。
应天后退一步:“叶惊秋,没有再比这划算的买卖了,我原有的本能不过是C级的火系,在你眼前恐怕坚持不过半秒钟,放我进入你的意识而已,我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叶惊秋沉思仿佛犹豫,她打量着应天,忽地发问:“就算我真的答应你的条件,可之后呢?你难道要跟着我一辈子么?”
“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,”应天坦然一笑,“我相信你会找到合理的解决途径,毕竟你我都恨着彼此,不是么?”
倒计时一分钟。
谢平之与奥利维亚不约而同地起身,脱掉身上已然如海绵般厚重的大衣;罗伊斯顿和康斯坦丝掀翻冗长的羽绒毯,是随时可以跃出的姿态;高天之上雨幕之中,洛塔瑞奥默默地抹掉眼皮上浮动的雨水,再度抓紧了引爆器。
倒计时三十秒。
暴雨倾盆愈来愈大,万千雨丝狂吼着犹如银色的瀑布。这样近的距离,无声对峙的两人甚至都看不见彼此,唯能望见雨雾中隐隐约约的一点轮廓。
应天的声音开始变得厚重,人类的皮肤上开始出铜铁一样的厚皮,他这样静静地立在大雨里,身躯却像是山一般挟着无形的压迫感,恍惚间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他的体内缓慢苏醒:
“最后二十五秒了。”
两人都没有带任何计时器,但对于时间的把握度却不亚于任何一台高精度的钟表。历史上的异兽也没人能将力量滚动到夺走意志之源的地步,对于在海崖边的这两只兽来说,计时并不算很困难的事情,毕竟如果她们能吞噬掉彼此,也许逆转时间也不过一个念头。
应天再度开口,朦胧雨雾中他的声音飘摇:“叶惊秋,这个条件并不苛刻,就算我有后手死得也不过是你一个人而已。”
叶惊秋冷笑:“你说的好轻松,什么叫死得不过我一个人?你尚且知晓要给自己谋求一条后路,凭什么我就要白白死掉?”
“这不是你几千年来一以贯之的作风么?当年在冰海时你的确是死了,可那些异兽也沉睡了近乎五百年。假若牺牲是必要的,那么不如来牺牲你自己吧,况且我也对你做不了什么。”
然而就是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叶惊秋脸色微变,她生生压下心里翻涌的滔天巨浪,只低声,像是动摇:“你叫我想想……你叫我想想……”
应天冷眼而望:“没有再多的时间给你思索了,我倒数五个数,贝希摩斯即将苏醒,这是你最后的机会!”
叶惊秋不答好似陷入纠结,寒风冷雨中传来应天愈来愈低的倒数:
“五——”
鸿雁本能戛然而止,宁晚心跳如雷。
“四——”
宴昭紧紧盯着远处山巅之上的两道黑影,一刻也不敢移眼。
“三——”
洛塔瑞奥手指冷得发青,她咬着牙,攀上了第一枚约定好的键纽。
“二——”
叶惊秋猛然睁眼,刹那间两道黑影倏地碰撞!
她与应天都没有等到既定的倒数,同时提前出手同时只快一秒,两道黑影飞速纠缠,短短几秒内来回碰撞几乎百次。
叶惊秋手握一枚极薄极利的刀片,银色短刃上则是她亲手篆刻的纹路,专门为贝希摩斯定制的武器,厚度薄到完全可以与她融为一体!
应天,或者说贝希摩斯低笑,这具人类的躯体在以极快的速度异化,人类的五指变作鲜红的利爪,巨大的骨刺沿着脊骨猛凸。
“原来你们早就完成了融合……”,叶惊秋一片了然,“我该叫你应天还是贝希摩斯?”
下一秒,雨夜钟同时响起两道极沉的声音:“随你的意!”
两道身影再度纠缠,叶惊秋的双手不得不完成兽化以对抗对方横斜的骨刺,崭新的爪骨凸出锋利的弧度。
动作定格,贝希摩斯的前爪死死地镶嵌在叶惊秋的肩膀上,而那两只猫爪则插入了对手的脊骨。没有人动用本能,因为生长在她们身体里的是完全相同的意志本源,任何一方释放的元素都可以被另一方完全撤销。
没有人率先松手,就算惊人的痛苦顺着神经刺入大脑也没人会先做放弃的那个。两只异兽以诡异的形态静止,贝希摩斯注视着叶惊秋,居然在这只言兽的眼里望见了惊人的平静。
不对!!!
贝希摩斯悚然一惊,然而为时已晚。苍苍雨幕中陡然出现一道黑影,时醉执剑,泛着灯青的冷刃毫不犹豫地切入那铜铁般的后背!
浓黑的鲜血泵发,转眼间被灯青蒸发成嘶嘶的白汽。长剑犹如裁纸般轻快,下一秒已然彻底贯穿了贝希摩斯胸膛。痛苦的嘶吼声震扯寰宇,时醉却犹如未闻,她只是执剑,冷如雨夜的双眼几乎要撕裂长天。
从叶惊秋踏入这海崖的第一步开始,时醉便潜藏着沉默地跟在她身后。这一人一兽/交换鲜血、共享本能、切分寿命,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关系与契约。
她们连血管里奔涌的液体都是一样的炽热,对于人类一无所知的贝希摩斯又怎么能分辨出这完全相同的气息?!
也就是长剑贯穿贝希摩斯的刹那,叶惊秋向前飞扑,人类少年一瞬化作大猫,她毫不犹豫地挟着时醉飞往高空,而在两人离地的一瞬间,洛塔瑞奥则果断按下了手中的控制器!
“轰——”
藏着五雷阵法与复制药剂的长剑完美爆炸,足以将兽皮撕开千次万次的元素武器疯狂涌动着切割。
贝希摩斯已经沉睡了几百年,它已然高傲到丧失掉了解眼前世界的兴趣,就算应天的记忆摆在那里它也丝毫不屑于观看。
所以今晚胜利的天平,已然在顷刻间发生了倾斜。
叶惊秋落地,肩膀上的血洞尚未被修复,但她却毫不在意,只是把时醉交给谢平之,而后再度向爆炸范围倾身而去。
时醉没有阻止她也没有说什么,千钧一发之际孰轻孰重她至少分得清。三人一句废话也无,同时跃如脚下这片咆哮的沧海。
与此同时贝希摩斯则狂吼着冲出烟雾,然而还没等它来得及喘气,速度惊人的叶惊秋已再度抓住了他的肩膀,撕扯着将他带入无尽高空!
贝希摩斯原本有反杀的机会,但时醉猝不及防的一剑给了它致命创伤,膨胀到两米左右的躯体高大却依旧摇摇欲坠。
一瞬间两人已闯入了平流层,叶惊秋死咬着贝希摩斯,她的腹部已经被贝希摩斯的尾巴穿透了。但没关系,她已然能感受到下方海域上惊人的力量,队长她们就要成功了!
于是叶惊秋开始带着贝希摩斯俯冲,然而就在她收拢身形的刹那,贝希摩斯以尾巴死扣住叶惊秋。大猫闷哼一声,可就在这一瞬的空挡,贝希摩斯凭空而跃,跳到了叶惊秋的脊背之上——
“想砸死我么?那不如看看谁是那个垫底的!”
贝希摩斯看破了陷阱,此时此刻,两人身下的海域早已在冻土的作用下彻底凝固。最中间一艘小船则装载着核弹头,冻土之上则是随时可以聚拢的风元素气界,当叶惊秋将贝希摩斯贯入冰河之时,核弹头与风气界将一齐收割落网者的生命。
“我的确闻到了极强的危险的气息,”贝希摩斯咬牙,生生将叶惊秋控制在手下,“但想来言的身躯,足够阻挡这所谓的武器。”
叶惊秋骨节开始翻动爆裂,猫的身躯蜿蜒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,她翻身,将贝希摩斯死死地扣住,寒风凄雨中她一字一顿:“你想得美……”
叶惊秋低吼,她终于抓住了贝希摩斯的尾巴。猫爪锁住了眼前兽的肩骨,叶惊秋低头,毫不犹豫地放弃风元素,挟着贝希摩斯高速陨落!
越来越快越来越快,贝希摩斯却忽地不反抗了,叶惊秋不敢对想也没有时间多想,冰面尽在咫尺胜利即将到来!然而就在两人砸碎冰层的那一刻,无数淡灰的虚影喷薄而出。
于是世界仿佛静止。
潘多拉之盒最后的看守者,灰马死亡姗姗来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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