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医院出来之后,月珍坐在车上发了半天呆,然后对郑江说,“你给我买火车票,送我回去吧,越早越好。”
郑江笑了一下,说,“行。”
隔天郑江送她去车站,在路上月珍又说,“那个谢朗,真不是个善茬儿,怪不得你怕他。”
郑江莫名其妙,心想,我不怕他啊,他在我面前会服软。
谢朗对自己人很好,只对外人炸毛炸刺,而他认定的“自己人”又非常少,算起来也就郑江、陈佳、韩文润,还有两个孩子,其他人都是外人。
“当律师的都这样,”郑江说,“外冷内热,他人挺好的,让我好好对你。”
月珍这才放心了点儿,不忘提醒郑江,“你在家里也要立起体统来,不要光听他的,男人没本事,人家过后就把你给甩了。”
郑江嘴角抽了抽,无奈道,“我知道了,下车吧,我送你进去候车。”
月珍却还坐着没动,过了好一会儿,她看着不远处巍然耸立的火车站,声音很轻地说,“孩儿啊,你以后留在这儿,你自己、你、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郑江很不自在,催促道,“别傻了,快走吧,要晚点了。”
月珍抽了口气,“你、你弟弟妹妹小,这些年我一直顾着他们,顾不上你,你爸爸那么没用,我实在是照顾不过来,可是我……”
“我知道,”郑江打断了她,“放心吧,以后就好了。”
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她的不容易,这么多年来又何尝不心疼她?即便她私下跟谢朗提了那么多过分的要求,让郑江失望至极,但其中也没有一句是为自己要什么,在那个家里她早就没有了自我,而曾经的郑江又与她何其相似。
郑江记得他父亲刚出狱的时候,弟弟妹妹还小,而他那时候早已进厂子上班。他父亲大多数时候都在颓唐,长吁短叹着,拒绝面对现实,偶尔到了晚上睡觉之前,妻儿俱在身边,他会清醒过来,意识到自己的无用。
那些时候,月珍往往是在抓紧睡觉前最后的时间,忙着给郑江的弟弟或妹妹洗头、洗脚、擦洗身体,郑江的父亲则袖手旁观,并对两个小孩子不痛不痒地告诫几句,“你们长大以后可一定要孝敬你们的妈,不孝敬我没关系,一定要报答她啊,她多不容易。”